86.尘埃落定
奥琳希露飞快地瞥了一眼突然出现的战场，先是一凛，然后一惊。
正是这一惊，让不惜一切代价缠住了她的影圣灵得到了喘息之机，漆黑的阴影之球如丧家之犬般“嗖”的一声躲回了山德鲁为它准备好的阴影后。
比起原本那颗仿佛吞噬一切的胶状粘稠物，现在的影圣灵只剩棒球大小，眼看着就要被打回原形，但好在无处不在的阴影重新回到了这里，填补上那些灰色的空间，让它得以迅速恢复。
奥琳希露略带踉跄地赶到夏亚身边，轻轻抚摸他的脸颊，神火温柔舔舐着他的皮肤，但始终无法唤醒他。
少女腾的站起来，眼神漠然，圣剑却突然亮起，飞速地吸收了所有燃烧的圣光，眼看着就要重新回到足以释放超级ex咖喱棒的时候，就连山德鲁也是看得眼皮一跳。
于是，它飞快地划出一道传送门，从中飘出一个形体虚幻的圣光晶体。
光圣灵出现的刹那，笼罩在奥琳希露周身的圣光顷刻之间全部倒戈。
圣剑上的光芒眨眼间熄灭，甚至肉眼可见的形体崩溃，化作凝聚着圣光之力的齑粉，如乳燕归巢般涌向光圣灵，为它暗淡的身躯缓慢镀上一层凝实的金光。
尽管苦苦支撑，但作为圣光的眷属，奥琳希露根本无法阻止这种来自“源初圣光”的召唤，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力量一点点被没收。
噗通一声，少女绝望地跪倒在地上。
在这种时刻，影圣灵的笑声显得格外刺耳。
“哈哈哈哈哈……这个时刻终于到来了，只可惜那家伙昏死过去，不能亲眼目睹我享受这可爱的胜利果实……”
黑色的人形从那一团胶状物中凝结出来，一面放肆大笑着一面缓慢靠近守在夏亚身边的葛莉薇妮和奥琳希露。
它丝毫不掩饰自己贪婪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肆意地游走，四周的阴影同一时间散发出铺天盖地的恶意，让辛洛斯发出一声低沉的呜咽，浑身的毛发陡然炸裂，狠厉地盯着对方。
漆黑的深渊之力让它的身躯再次膨胀到接近六米，血盆大口一张，便有数道触手般的黑色虚影径直朝影圣灵扑了过去。
“安静。”
光圣灵冷漠的声音从晶体上传出，随后一团圣光火焰凭空燃烧，深渊的触须瞬间冰消雪融，但紧接着却并未扑向辛洛斯，而是交织出一颗金灿灿的网格囚笼，将近在咫尺的影圣灵包裹了起来。
后者的笑声戛然而止，转而怨毒地盯着光圣灵：
“你要干什么！？”
“你已经输了，安静。”
“我输什么了！？”影圣灵咆哮道：“如果不是你纵容你的眷属，如果不是你留下了数量惊人的源初圣光，如果不是你直到战斗结束才肯现身，怎么会发生这一切！我们没有输！起码我还没有输！”
它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山德鲁：“你呢？你也是它的共犯吗！？它的目的是害死我们所有人！秩序圣灵已经死了，你难道一点都不害怕吗！”
“死亡对我们而言没有意义，我们诞生自本源，早晚有回到那里的一天，自然也有再次复苏的一日。”山德鲁摇了摇头：“更何况赌注是你们三个私下的事，与我没有任何关系……仅从赌注层面来看，你们的的确确输了。”
它招了招手，那一枚象征着秩序圣灵的球体缓缓飘了过来，落进它的掌心。
“这，就是最好的证据。你们拒绝回归本源，理由是声称可以在具备知性的情况下完成任务，控制目标，可结果却是它被对手逼到了绝路，不得不提前回归。即便如此，即便付出了如此巨大的代价，也只是造成了如今的结果——这如你所见这般并不完全的胜利……”
“什么不完全！胜利就是胜利！没有不完全的说法！”
影圣灵似乎汲取了足够的阴影之力，身形猛的开始膨胀。
漆黑的球体接触到金色的网格，发出与之前一样的啸叫声，但这次反而是圣光占了下风，于是囚笼迅速被腐蚀殆尽，影圣灵脱困的身躯陡然膨胀到近乎百米高！
一时间，整个地下空间都充斥着无数影影绰绰的人形。
它们只有上半身，漂浮在半空，仿佛单薄的纸片人，又像一团影子，没有五官，只有一张裂开嘴狞笑着的嘴巴，从中发出满含恶意、喋喋不休的低语。
“别忘了你只是个投影，你的本体不在这里！”
无数人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合成为一道声音，径直涌向圣光晶体，肆意嘲笑道：
“山德鲁为了修补空间裂隙，消耗了本就不多的元素之力，秩序圣灵固化的规则也被魔潮完全摧毁，而你的圣光，欺负一下自己的眷属还可以，仅凭一具投影的控制力，拿什么和我斗！！
“如今这里万法俱弱，只剩下无处不在的阴影，这里就是我的阴影神国，我说了算！”
“既定的命运无从更改，除非你能脱离原本的命线。”
圣光晶体的声音依然冷漠。
“而你，显然不具备脱离这条线的资质。”
“等我打碎你这狂妄的投影，你就会知道——”
影圣灵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光圣灵忽然变得稀薄，无数圣光眨眼间便重新回到奥琳希露身体里，甚至还比之前更加活跃，瞬间凝聚出了圣剑的样子！
“不，她不会听你的，圣光刚刚才背叛了她！”
影圣灵歇斯底里道，然后径直冲向奥琳希露！
它显然一点也不相信自己刚刚说出去的话，打算先下手为强。
不同于投影操纵的圣光之力，奥琳希露在圣光加持下的战斗力在场所有人都有目共睹！
圣光青睐任何坚定、纯粹的情绪，而对此刻的奥琳希露来说，愤怒和复仇就是促使少女握紧圣剑的唯一动力源泉！
于是在影圣灵惊愕的注视中，一对由金红两色火焰交织出的翅膀在少女背后展开，她的眼睛也仿佛变成了纯粹的金色！
那宛如神祗的威压让它立即熄灭了与之为敌的想法，铺天盖地的阴影尚未触及奥琳希露便集体掉头，缩回了大片黑暗中蛰伏了起来，只剩下一个与元素圣灵一样巨大的投影矗立在半空。
下一秒，它便为自己的谨慎感到庆幸。
几乎是同一时间，空间一阵波动，一道洁白的纤细身影突兀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没等有人看清这是谁，对方便发出一道惊呼，随后闪身来到夏亚面前：
“他……他怎么了？”
阿奴脸上罕见地流露出慌乱和不知所措的神情，葛莉薇妮漠然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抬头看向刚刚还不可一世的影圣灵。
这意思不言而喻。
于是，一股比起女武神丝毫不遑多让的气息从阿奴身上绽放……
封剑侍女，古塞拉斯塔真正的主人，手持完全体的银槲之剑，她的剑意牢牢锁定了影圣灵，让后者愈发肝胆俱裂。
——如果它也有这一套器官的话。
但是尽管场面如此剑拔弩张，却没有任何一个人率先动手。
无论是阿奴还是奥琳希露，都没有因为一时的愤怒失去理智，前者虽然刚从封魔法阵中离开，但不影响她一瞬间察觉到场上的“敌对阵营”至少有三个诡异的存在，再加上被她折磨到心智崩溃的极圣灵，就有四个，而自己这边哪怕算上那条狗也只有三个战斗力，所以不敢轻举妄动。
至于奥琳希露，则就更加清醒了。
女武神小姐从未如此清醒过，她清楚圣光只是暂时属于自己。
虽然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那令人不安的光圣灵倾向于“中立”，亦或是它们闹了内讧，对方想要借自己的手除掉这聒噪的影圣灵……
但不管原因是什么，她都没有理由拒绝这暂时的力量。
“所以你看，这是无谓的挣扎，反而让你看起来更可笑了，不是么？”
元素圣灵嘲弄地笑了笑，像是在笑影圣灵，也像是在笑自己。
然后，它本就虚化的身形也开始慢慢透明、消散，最后剩下一颗浅白色的光球，与秩序圣灵留下的本源一起漂浮在半空。阿奴眉毛一挑，她这才注意到这一团东西……
以及，刚才心智崩溃的极圣灵也同样……
果不其然，下一秒，光圣灵便从半空中抽出了一颗同样大小的光团。
三枚光团各自飘向一根承重柱——那六根顶天立地的石柱自打战斗一开始便屹立着，承受住了奥琳希露的一剑，承受了恐怖的魔力洪流，承受了之后的诸多战争余波，承受了一切，仍然牢牢矗立在那里，散发出一股亘古、苍老的气息。
随着三枚光团融入石柱，后者便瞬间亮了起来，随着体表的白盔岩被剥离，露出下面银色的材质，通体散发出冷冽的光芒。
三条线也从石柱下方和头顶延伸出来，彼此相连，构成了一个三角形。
“你自己来，还是我拜托这两位女士动手？”
它看向影圣灵。
“我会在那里看着你失败，任何临阵逃脱的影子都无法回归真正的黑暗。”
影圣灵留下一道怨毒的诅咒，潜藏在黑暗中的恶意瞬间消弭，随后阴影也不再那么渗人，仿佛剥离了某种属于智慧生物的“情绪”。
它缓慢回归本源，同样变成了一团白色光芒，然后融入了第四根石柱。
连接着石柱的线条顿时多了起来，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它最终会是一个六边形内包六芒星的样子。
目睹这样的异变，阿奴神色微动。
她看向奥琳希露，后者也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少女主动放弃了身上凝结的圣光。
——既然对手眨眼间少了两个，那么自己这边就应该放弃无法控制的力量。
被迫离开了“眷属”的身体，无主的圣光看起来略显茫然，在半空交织成一片朦胧的光幕，笼罩着众人，随后那叽叽喳喳的神谕再度响起。
阿奴的剑意顺势锁定了圣光晶体，而后者身为投影，仅仅是被这样锁定着，虚幻的身体就已然出现了被“切割”的痕迹。
但它看起来丝毫不在意，只是缓缓道：
“抵抗是徒劳的，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
圣光晶体的目光似乎从阿奴和辛洛斯身上掠过，原本亮起的四根银色石柱便相继发射出一道光芒，分别代表了阴影、元素、秩序和极之道，然后凝实成人形。
四道虚幻的人形立在光圣灵身下，每一个身上散发出的波动都让阿奴眼皮一跳。
如果这四个家伙联手……
封剑侍女抿了抿嘴唇，漂浮的身影轻轻落地，赤脚在地上勾勒出一个简单的法阵。
随后便听到“砰”的一声，一尊散发着冰冷与死亡气息的机械造物就从法阵所在的地面破土而出，带着骇人的气势稳稳落地。
毫无疑问，这是塔拉格鲁。
庞大的金属构造让阿奴的底气足了些，可还没等她松一口气，便看到光圣灵扔出了一团与那些本源如出一辙的光团。
这种带着法则之力的东西，她根本无力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其径直没入塔拉格鲁体内。
光团没入的瞬间，后者身躯猛的一震，便立即切断了与她的联系。
随后，在阿奴愕然的注视中，塔拉格鲁的庞大身躯一边震颤一边缩小，而原本安放在它护心铠下面的封魔法阵权限居然被硬生生挤了出来，这团洁白的能量回到了阿奴身体里，似乎还带着一丝“告别”的意味。
最终，塔拉格鲁缩成了一个侏儒的样子，四肢短小，手的位置长着钳子和扳手，没有脖子，连接处是某种轴承结构，眼珠子也仿佛蓝宝石一般。
它先是茫然地看了眼阿奴，随后看向光圣灵，看着它身边的四道虚幻人影，最后看向已然亮起的四根石柱，清澈的眼中这才多了一些复杂的光芒。
“已经开始了？”它问。
“就要开始了。”
光圣灵回答道，随后向两人解释道：
“这是机械圣灵的本源，作为一个死灵机械，塔拉格鲁的材质能够成为它的合格容器，但心智却不足以支持它战斗……当然，我也没想过要让它加入战斗，这么做只是为了阻止你罢了。
“我并非是迫使你们就范，只是单纯想告诉你们，在既定的命运面前，一切挣扎都是徒劳的。”
“你到底想做什么？”阿奴冷声问：“你对夏亚做了什么？”
“我没有对他做什么，起码现在没有，你应当问我准备对他做什么。”
圣光晶体缩小到一米多高，漂浮至两人身前。
原本茫然的圣光仿佛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光幕骤然收缩，齐刷刷钻进暗淡的晶体之中，瞬间为其铸造了一副凝实的躯体。
“我没有恶意，所做的这一切也只是为了唤醒他。”
“唤醒他？”
葛莉薇妮站了起来，挡在夏亚身前。
“他的命线不会因此受到任何影响么？”
“不会。”
“那么，他还是他么？”
“怎么判断取决于你。”
奥琳希露上前和精灵并排站着。
“我们有拒绝的权力么？”
“我并非在征求你们的意见，我的眷属。我只是在陈述一个即将到来的事实。”
光圣灵语调冷漠，没有丝毫改变。
仿佛是感知到了面前三人的固执，那四道虚幻的人影缓步上前，强烈的元素波动、无处不在的阴影、逐步固化的规则以及沉稳山岳的压力随着四人一齐到来。
“如果没有波折，我所追求的应当是一场完全的胜利，你们也会像微不足道的尘埃般被扫除。但是，你们在与影圣灵和秩序圣灵的战争中取得了胜利，此刻的存在是你们应得的奖励。
“但这不意味着我可以容忍一切。”
轻飘飘的话语却带着宛若神明的压力，无论是那四根熠熠生辉的石柱，还是面前这四道气息相互交融却涵盖了万千规则的人影，都在一点点磨灭众人心中的希望。
葛莉薇妮死死盯着面前的圣光晶体，她脑海中始终回荡着当初夏亚的话——
“我觉得你应该属于‘特殊个体’，甚至比我还要特殊……”
她始终不明白自己究竟特殊在哪里，但到了这个时候，也没有任何退路了。
黑暗精灵松开两人的手，顶着这仿佛泥沼般的阻力，咬牙上前半步，直视面前的神明。
面对这来自凡人的忤逆之举，甚至不需要光圣灵的任何反应，仅仅是因为越过了某条线，亦或是这个动作引起了那些虚影的本能反应，四道法则之力交织成的光芒便在瞬间吞没了葛莉薇妮，将后者从这个世界抹除了。
“葛莉薇妮！”
奥琳希露发出一声凄厉的惊呼，随即握紧暗淡的圣剑不顾一切地朝光圣灵冲了上来，阿奴的剑意也在一瞬间包围了圣光晶体，仿佛有无数道扭曲了规则的利刃与对方周围的空气咬合、厮杀，一阵令人灵魂震颤的波动瞬间扩散开。
但这一切抵抗都仿佛是徒劳的，这一次法则交织的光芒没有像对付葛莉薇妮那样直接抹杀两人，而是编织出了两个精致的鸟笼，将昏迷的两人困在半空中。
“你们在大贤者的蓝图上拥有一席之地，所以我不会伤害你们。”
光圣灵漠然道，随后看向自出现以来就默然无声的机械圣灵。
“到你了。”
后者的身体仿佛颤抖一下，随后颓唐地走向第五根石柱。
一团光芒从它的身体中漂浮出来，随后机械侏儒扑倒在地，身体也慢慢消散。
光圣灵无声地飘到仅剩的一根石柱上，但它没有表现出任何回归本源的意思，而是让一道虚影将昏迷的夏亚扛了过来，放在六芒星的正中央。
“最后，让我们呼唤真正的圣光。”
……
同一时间，远在千里之外的圣-阿斯坦学院，始终昏迷的米娅突然睁开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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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这一惊，让不惜一切代价缠住了她的影圣灵得到了喘息之机，漆黑的阴影之球如丧家之犬般“嗖”的一声躲回了山德鲁为它准备好的阴影后。
比起原本那颗仿佛吞噬一切的胶状粘稠物，现在的影圣灵只剩棒球大小，眼看着就要被打回原形，但好在无处不在的阴影重新回到了这里，填补上那些灰色的空间，让它得以迅速恢复。
奥琳希露略带踉跄地赶到夏亚身边，轻轻抚摸他的脸颊，神火温柔舔舐着他的皮肤，但始终无法唤醒他。
少女腾的站起来，眼神漠然，圣剑却突然亮起，飞速地吸收了所有燃烧的圣光，眼看着就要重新回到足以释放超级ex咖喱棒的时候，就连山德鲁也是看得眼皮一跳。
于是，它飞快地划出一道传送门，从中飘出一个形体虚幻的圣光晶体。
光圣灵出现的刹那，笼罩在奥琳希露周身的圣光顷刻之间全部倒戈。
圣剑上的光芒眨眼间熄灭，甚至肉眼可见的形体崩溃，化作凝聚着圣光之力的齑粉，如乳燕归巢般涌向光圣灵，为它暗淡的身躯缓慢镀上一层凝实的金光。
尽管苦苦支撑，但作为圣光的眷属，奥琳希露根本无法阻止这种来自“源初圣光”的召唤，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力量一点点被没收。
噗通一声，少女绝望地跪倒在地上。
在这种时刻，影圣灵的笑声显得格外刺耳。
“哈哈哈哈哈……这个时刻终于到来了，只可惜那家伙昏死过去，不能亲眼目睹我享受这可爱的胜利果实……”
黑色的人形从那一团胶状物中凝结出来，一面放肆大笑着一面缓慢靠近守在夏亚身边的葛莉薇妮和奥琳希露。
它丝毫不掩饰自己贪婪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肆意地游走，四周的阴影同一时间散发出铺天盖地的恶意，让辛洛斯发出一声低沉的呜咽，浑身的毛发陡然炸裂，狠厉地盯着对方。
漆黑的深渊之力让它的身躯再次膨胀到接近六米，血盆大口一张，便有数道触手般的黑色虚影径直朝影圣灵扑了过去。
“安静。”
光圣灵冷漠的声音从晶体上传出，随后一团圣光火焰凭空燃烧，深渊的触须瞬间冰消雪融，但紧接着却并未扑向辛洛斯，而是交织出一颗金灿灿的网格囚笼，将近在咫尺的影圣灵包裹了起来。
后者的笑声戛然而止，转而怨毒地盯着光圣灵：
“你要干什么！？”
“你已经输了，安静。”
“我输什么了！？”影圣灵咆哮道：“如果不是你纵容你的眷属，如果不是你留下了数量惊人的源初圣光，如果不是你直到战斗结束才肯现身，怎么会发生这一切！我们没有输！起码我还没有输！”
它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山德鲁：“你呢？你也是它的共犯吗！？它的目的是害死我们所有人！秩序圣灵已经死了，你难道一点都不害怕吗！”
“死亡对我们而言没有意义，我们诞生自本源，早晚有回到那里的一天，自然也有再次复苏的一日。”山德鲁摇了摇头：“更何况赌注是你们三个私下的事，与我没有任何关系……仅从赌注层面来看，你们的的确确输了。”
它招了招手，那一枚象征着秩序圣灵的球体缓缓飘了过来，落进它的掌心。
“这，就是最好的证据。你们拒绝回归本源，理由是声称可以在具备知性的情况下完成任务，控制目标，可结果却是它被对手逼到了绝路，不得不提前回归。即便如此，即便付出了如此巨大的代价，也只是造成了如今的结果——这如你所见这般并不完全的胜利……”
“什么不完全！胜利就是胜利！没有不完全的说法！”
影圣灵似乎汲取了足够的阴影之力，身形猛的开始膨胀。
漆黑的球体接触到金色的网格，发出与之前一样的啸叫声，但这次反而是圣光占了下风，于是囚笼迅速被腐蚀殆尽，影圣灵脱困的身躯陡然膨胀到近乎百米高！
一时间，整个地下空间都充斥着无数影影绰绰的人形。
它们只有上半身，漂浮在半空，仿佛单薄的纸片人，又像一团影子，没有五官，只有一张裂开嘴狞笑着的嘴巴，从中发出满含恶意、喋喋不休的低语。
“别忘了你只是个投影，你的本体不在这里！”
无数人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合成为一道声音，径直涌向圣光晶体，肆意嘲笑道：
“山德鲁为了修补空间裂隙，消耗了本就不多的元素之力，秩序圣灵固化的规则也被魔潮完全摧毁，而你的圣光，欺负一下自己的眷属还可以，仅凭一具投影的控制力，拿什么和我斗！！
“如今这里万法俱弱，只剩下无处不在的阴影，这里就是我的阴影神国，我说了算！”
“既定的命运无从更改，除非你能脱离原本的命线。”
圣光晶体的声音依然冷漠。
“而你，显然不具备脱离这条线的资质。”
“等我打碎你这狂妄的投影，你就会知道——”
影圣灵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光圣灵忽然变得稀薄，无数圣光眨眼间便重新回到奥琳希露身体里，甚至还比之前更加活跃，瞬间凝聚出了圣剑的样子！
“不，她不会听你的，圣光刚刚才背叛了她！”
影圣灵歇斯底里道，然后径直冲向奥琳希露！
它显然一点也不相信自己刚刚说出去的话，打算先下手为强。
不同于投影操纵的圣光之力，奥琳希露在圣光加持下的战斗力在场所有人都有目共睹！
圣光青睐任何坚定、纯粹的情绪，而对此刻的奥琳希露来说，愤怒和复仇就是促使少女握紧圣剑的唯一动力源泉！
于是在影圣灵惊愕的注视中，一对由金红两色火焰交织出的翅膀在少女背后展开，她的眼睛也仿佛变成了纯粹的金色！
那宛如神祗的威压让它立即熄灭了与之为敌的想法，铺天盖地的阴影尚未触及奥琳希露便集体掉头，缩回了大片黑暗中蛰伏了起来，只剩下一个与元素圣灵一样巨大的投影矗立在半空。
下一秒，它便为自己的谨慎感到庆幸。
几乎是同一时间，空间一阵波动，一道洁白的纤细身影突兀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没等有人看清这是谁，对方便发出一道惊呼，随后闪身来到夏亚面前：
“他……他怎么了？”
阿奴脸上罕见地流露出慌乱和不知所措的神情，葛莉薇妮漠然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抬头看向刚刚还不可一世的影圣灵。
这意思不言而喻。
于是，一股比起女武神丝毫不遑多让的气息从阿奴身上绽放……
封剑侍女，古塞拉斯塔真正的主人，手持完全体的银槲之剑，她的剑意牢牢锁定了影圣灵，让后者愈发肝胆俱裂。
——如果它也有这一套器官的话。
但是尽管场面如此剑拔弩张，却没有任何一个人率先动手。
无论是阿奴还是奥琳希露，都没有因为一时的愤怒失去理智，前者虽然刚从封魔法阵中离开，但不影响她一瞬间察觉到场上的“敌对阵营”至少有三个诡异的存在，再加上被她折磨到心智崩溃的极圣灵，就有四个，而自己这边哪怕算上那条狗也只有三个战斗力，所以不敢轻举妄动。
至于奥琳希露，则就更加清醒了。
女武神小姐从未如此清醒过，她清楚圣光只是暂时属于自己。
虽然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那令人不安的光圣灵倾向于“中立”，亦或是它们闹了内讧，对方想要借自己的手除掉这聒噪的影圣灵……
但不管原因是什么，她都没有理由拒绝这暂时的力量。
“所以你看，这是无谓的挣扎，反而让你看起来更可笑了，不是么？”
元素圣灵嘲弄地笑了笑，像是在笑影圣灵，也像是在笑自己。
然后，它本就虚化的身形也开始慢慢透明、消散，最后剩下一颗浅白色的光球，与秩序圣灵留下的本源一起漂浮在半空。阿奴眉毛一挑，她这才注意到这一团东西……
以及，刚才心智崩溃的极圣灵也同样……
果不其然，下一秒，光圣灵便从半空中抽出了一颗同样大小的光团。
三枚光团各自飘向一根承重柱——那六根顶天立地的石柱自打战斗一开始便屹立着，承受住了奥琳希露的一剑，承受了恐怖的魔力洪流，承受了之后的诸多战争余波，承受了一切，仍然牢牢矗立在那里，散发出一股亘古、苍老的气息。
随着三枚光团融入石柱，后者便瞬间亮了起来，随着体表的白盔岩被剥离，露出下面银色的材质，通体散发出冷冽的光芒。
三条线也从石柱下方和头顶延伸出来，彼此相连，构成了一个三角形。
“你自己来，还是我拜托这两位女士动手？”
它看向影圣灵。
“我会在那里看着你失败，任何临阵逃脱的影子都无法回归真正的黑暗。”
影圣灵留下一道怨毒的诅咒，潜藏在黑暗中的恶意瞬间消弭，随后阴影也不再那么渗人，仿佛剥离了某种属于智慧生物的“情绪”。
它缓慢回归本源，同样变成了一团白色光芒，然后融入了第四根石柱。
连接着石柱的线条顿时多了起来，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它最终会是一个六边形内包六芒星的样子。
目睹这样的异变，阿奴神色微动。
她看向奥琳希露，后者也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少女主动放弃了身上凝结的圣光。
——既然对手眨眼间少了两个，那么自己这边就应该放弃无法控制的力量。
被迫离开了“眷属”的身体，无主的圣光看起来略显茫然，在半空交织成一片朦胧的光幕，笼罩着众人，随后那叽叽喳喳的神谕再度响起。
阿奴的剑意顺势锁定了圣光晶体，而后者身为投影，仅仅是被这样锁定着，虚幻的身体就已然出现了被“切割”的痕迹。
但它看起来丝毫不在意，只是缓缓道：
“抵抗是徒劳的，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
圣光晶体的目光似乎从阿奴和辛洛斯身上掠过，原本亮起的四根银色石柱便相继发射出一道光芒，分别代表了阴影、元素、秩序和极之道，然后凝实成人形。
四道虚幻的人形立在光圣灵身下，每一个身上散发出的波动都让阿奴眼皮一跳。
如果这四个家伙联手……
封剑侍女抿了抿嘴唇，漂浮的身影轻轻落地，赤脚在地上勾勒出一个简单的法阵。
随后便听到“砰”的一声，一尊散发着冰冷与死亡气息的机械造物就从法阵所在的地面破土而出，带着骇人的气势稳稳落地。
毫无疑问，这是塔拉格鲁。
庞大的金属构造让阿奴的底气足了些，可还没等她松一口气，便看到光圣灵扔出了一团与那些本源如出一辙的光团。
这种带着法则之力的东西，她根本无力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其径直没入塔拉格鲁体内。
光团没入的瞬间，后者身躯猛的一震，便立即切断了与她的联系。
随后，在阿奴愕然的注视中，塔拉格鲁的庞大身躯一边震颤一边缩小，而原本安放在它护心铠下面的封魔法阵权限居然被硬生生挤了出来，这团洁白的能量回到了阿奴身体里，似乎还带着一丝“告别”的意味。
最终，塔拉格鲁缩成了一个侏儒的样子，四肢短小，手的位置长着钳子和扳手，没有脖子，连接处是某种轴承结构，眼珠子也仿佛蓝宝石一般。
它先是茫然地看了眼阿奴，随后看向光圣灵，看着它身边的四道虚幻人影，最后看向已然亮起的四根石柱，清澈的眼中这才多了一些复杂的光芒。
“已经开始了？”它问。
“就要开始了。”
光圣灵回答道，随后向两人解释道：
“这是机械圣灵的本源，作为一个死灵机械，塔拉格鲁的材质能够成为它的合格容器，但心智却不足以支持它战斗……当然，我也没想过要让它加入战斗，这么做只是为了阻止你罢了。
“我并非是迫使你们就范，只是单纯想告诉你们，在既定的命运面前，一切挣扎都是徒劳的。”
“你到底想做什么？”阿奴冷声问：“你对夏亚做了什么？”
“我没有对他做什么，起码现在没有，你应当问我准备对他做什么。”
圣光晶体缩小到一米多高，漂浮至两人身前。
原本茫然的圣光仿佛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光幕骤然收缩，齐刷刷钻进暗淡的晶体之中，瞬间为其铸造了一副凝实的躯体。
“我没有恶意，所做的这一切也只是为了唤醒他。”
“唤醒他？”
葛莉薇妮站了起来，挡在夏亚身前。
“他的命线不会因此受到任何影响么？”
“不会。”
“那么，他还是他么？”
“怎么判断取决于你。”
奥琳希露上前和精灵并排站着。
“我们有拒绝的权力么？”
“我并非在征求你们的意见，我的眷属。我只是在陈述一个即将到来的事实。”
光圣灵语调冷漠，没有丝毫改变。
仿佛是感知到了面前三人的固执，那四道虚幻的人影缓步上前，强烈的元素波动、无处不在的阴影、逐步固化的规则以及沉稳山岳的压力随着四人一齐到来。
“如果没有波折，我所追求的应当是一场完全的胜利，你们也会像微不足道的尘埃般被扫除。但是，你们在与影圣灵和秩序圣灵的战争中取得了胜利，此刻的存在是你们应得的奖励。
“但这不意味着我可以容忍一切。”
轻飘飘的话语却带着宛若神明的压力，无论是那四根熠熠生辉的石柱，还是面前这四道气息相互交融却涵盖了万千规则的人影，都在一点点磨灭众人心中的希望。
葛莉薇妮死死盯着面前的圣光晶体，她脑海中始终回荡着当初夏亚的话——
“我觉得你应该属于‘特殊个体’，甚至比我还要特殊……”
她始终不明白自己究竟特殊在哪里，但到了这个时候，也没有任何退路了。
黑暗精灵松开两人的手，顶着这仿佛泥沼般的阻力，咬牙上前半步，直视面前的神明。
面对这来自凡人的忤逆之举，甚至不需要光圣灵的任何反应，仅仅是因为越过了某条线，亦或是这个动作引起了那些虚影的本能反应，四道法则之力交织成的光芒便在瞬间吞没了葛莉薇妮，将后者从这个世界抹除了。
“葛莉薇妮！”
奥琳希露发出一声凄厉的惊呼，随即握紧暗淡的圣剑不顾一切地朝光圣灵冲了上来，阿奴的剑意也在一瞬间包围了圣光晶体，仿佛有无数道扭曲了规则的利刃与对方周围的空气咬合、厮杀，一阵令人灵魂震颤的波动瞬间扩散开。
但这一切抵抗都仿佛是徒劳的，这一次法则交织的光芒没有像对付葛莉薇妮那样直接抹杀两人，而是编织出了两个精致的鸟笼，将昏迷的两人困在半空中。
“你们在大贤者的蓝图上拥有一席之地，所以我不会伤害你们。”
光圣灵漠然道，随后看向自出现以来就默然无声的机械圣灵。
“到你了。”
后者的身体仿佛颤抖一下，随后颓唐地走向第五根石柱。
一团光芒从它的身体中漂浮出来，随后机械侏儒扑倒在地，身体也慢慢消散。
光圣灵无声地飘到仅剩的一根石柱上，但它没有表现出任何回归本源的意思，而是让一道虚影将昏迷的夏亚扛了过来，放在六芒星的正中央。
“最后，让我们呼唤真正的圣光。”
……
同一时间，远在千里之外的圣-阿斯坦学院，始终昏迷的米娅突然睁开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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