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第 35 章_岛屿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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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 35 章

  那天的海足够安静,安静到司漂以为那只是一幅没什么生命力的景物卷轴而已。

  司漂没想到沿闻屿会这么说,她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复。

  有一天她也会走,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和真相。

  她卡着沿闻屿的虎口一松,沿闻屿别过脸去,眉骨松缓开来。

  许久之后,司漂才换了个话题,从侧面打探到:

  “沿闻屿,你想去哪?”

  “我啊。”沿闻屿笑笑,“我没想好,我要不就在这吧。”

  他指了指海面,“鱼不能离开熟悉的海域,外面的精彩也不一定非要去看。”

  司漂那瞬间就想起沿闻屿常说的,习惯是最安全的事情。

  “一直在这儿吗?”

  司漂掰着手指头,她还能在这儿整整两年。

  “如果有一天,我也离开这里,你会考虑离开这里吗?”

  沿闻屿沉默了许久,而后摇摇头,“不会。”

  司漂的心就地碎裂成好几块。

  她会走,他会留下来。

  司漂知道,终有一天他们要分离。

  那样的感觉光是想想,就让人觉得很窒息。

  “如果你一直在这,那我也一直在这。”

  司漂冲动地说出这句话,冲动到她没有理智地判断过这句话后面的代价是什么。

  她就是想这么说,她没法拒绝沿闻屿微醺的眼里难得流露的深情,没办法拒绝他哑着嗓子喊她小漂满是难过又遗憾地说他要一个人留在这里。

  如果非有什么原因,是让沿闻屿离不开这里,就像小八永远不会好的翅膀一样,最后飞不离这里。

  不管他的原因有多么离奇和荒唐,只要一直生活在桑谭岛是他心中想要的。

  那司漂就在这里吧。

  陪小八,陪沿闻屿。

  她的冲动把沿闻屿的酒意彻底冲没了。

  他以为自己控制得很好,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问她,确定她对未来的方向,每一次,司漂都会坚定地回答,她会离开这里。

  她会回到昌京,报一个家里人希望她报的专业,然后偷偷学摄影。

  然后她会在大城市里某一桩可以看到繁华灯景色的写字楼里,画着精致的妆,操纵摄像机里的每一幅光景,从此声名大噪,活的自由又精彩。

  她的身边出现的绅士,受过良好的教育,穿着体面的装着替她开着遮蔽风雨的四轮驱动系统的副驾驶门。

  而在桑谭岛的每一天,只会是固步自封周而复始地看着每天太阳从山的那边升起来又掉落到漆黑的海里。

  沿闻屿突然后悔自己脱口而出的情绪。

  他觉得刚刚的海风混着酒意,的确让自己变的有些飘忽,才会控制不住地说出这样的话。

  他站直身子,转过身去,留给司漂一个背影。

  “司漂,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司漂就想把自己一股脑儿的情绪倒出来:

  “我知道,如果沿闻屿真的不能离开这里,司漂也不离开.....”

  沿闻屿打断她:

  “什么叫做不离开这里,你要跟我一样交白卷?放弃自己的梦想?整日东躲西藏?”

  “那你为什么不走?你明明可以学的很好考的很好,你为什么要永远做出一副我就是一直这个样子谁也不要来拯救我的样子呢,既然你不让我留下来,那你为什么不能跟我走呢?”

  司漂第一次近乎扯着嗓子跟沿闻屿说话。

  沿闻屿突然地沉默。

  而后他的声音变得很安静,安静到海边的潮汐爬上岸的时候都蹑手蹑脚地哄着其他的同伴。

  “司漂,我的学生时代结束了,我再也不会回去桑谭中学的那个教室里,你也不用再来东南角的球场找我,更不用抱着厚厚的作业来我家借口说家里的灯坏了。”

  “什……什么意思。”司漂的手在发抖。

  “我的意思就是,高中对你来说很重要,你应该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你应该放着的地方。”

  “沿闻屿,你是说让我不要再去找你是吗?”

  “这样做对你没好处。”

  “好处?”司漂像是自嘲,“我认识你的这一年多以来,为的是什么好处?”

  “现在你要变成一个所谓独立有个性的成年人之后,就要把你认为的那些对你来说的负担都丢掉吗,也包括我对吗?”

  沿闻屿没有说话,他想表达的不是这个意思,但是他没有反驳。

  “沿闻屿,你这个混蛋。”司漂抹了把即将掉下来的眼泪,揩的自己的眼角也痛痛的。

  “司漂再也不要你罩了,桑谭岛的司漂,再也不要沿闻屿罩了,我以后见到你,都躲的远远的,都绕道走,躲到你看不到的地方去,让你称心如意,可以了吧。”

  她说完,没在那里停留超过两秒,顺着黑漆漆的阶梯跑下来。

  “司漂——”沿闻屿在后面喊她,她没停下。

  沿闻屿看着她单薄的背影在街灯下越拖越长,摁了摁自己混沌的太阳穴,往前挪了两步子,可是终究没去追。

  他蹲下身来,从兜里掏出一根烟。

  捻了捻烟尾后又觉得无趣就又放了回去,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拧着火机,淡蓝色的烟照得自己头昏脑胀。

  最后,他拖着长长的身影,一个人走到工作室,拿起钥匙,打开吱呀作响的门。

  沿闻屿没开灯,把自己没于黑暗里。

  黑暗里的时间,过的实在是太慢太慢了,他睁着眼皮等着天亮,等到他实在是撑不住的时候,睡意才敢把他平日里的伪装卸下。

  他不知不觉地昏睡过去,恍惚间听见门外沉重的铁链拖沓在地上而发出的摩擦声。

  他觉得脚踝一疼,小腿和脚掌的筋像是被人剥离出来,痛得他腿上的肌肉直打哆嗦。

  沿闻屿看了一眼窗外的鬼魅祟影,是变天前肆虐的狂风在吹着芭蕉。

  门外的零件碰撞滚落才发出类似于铁链摩擦的声音。

  他轻舒了一口气,从床上起来,试图用力地脚掌贴地,走到客厅后沿着台阶一节节往工作室走,才缓和着他的老毛病。

  等到他完全从自己的意识中清醒过来的时候,他看到了楼梯口不知道什么时候歪着头看着他的小八。

  沿闻屿看着小八圆圆地带着渴求的眼珠子,坐在台阶上,冷淡地说道。

  “别看着我,我可不像她宠你一样依你胡闹。”

  小八跟没听到一样往他旁边挤了挤。

  它黏司漂,喜欢把头埋进翅膀里睡在司漂脚边。

  司漂时常会坐在这个台阶上,翻着她家里给她布置的那些写不完的作业,跟小八吵吵闹闹的。

  小八习惯性地也要来蹭坐在台阶上的沿闻屿。

  沿闻屿把它往旁边一撵,“行了,去睡了。”

  他站起来,看了看呆头呆脑地小八。

  小八不太明白,它是只不怎么爱睡觉的海鸟,家里有人回来的时候喜欢黏着凑热闹。

  沿闻屿叹了口气,又蹲下,像是耐心地哄到:

  “她不会来了,小八。”

  “你会有点难过—

  对吗?”他又自言自语道。

  老柴走了,阮讪走了,后来郭凡也走了。

  校霸小分队最后,只剩下了沿闻屿一个人。

  没有沿闻屿的高中生活,每一天都是重复的像是写死了的代码。

  高二的生活波澜不惊,新一届校草换了人选,司漂远远地看过一眼,感叹现在的男生真的是一茬不如一茬。

  他连沿闻屿的三分之一帅都没有吧。

  说起沿闻屿。

  司漂抓着栾箏骂了一礼拜他的狼心狗肺。

  后来司漂就真的没有再去找他。

  只是偶尔跟同学去ktv的时候,在那遇到过他一次。

  他喝的烂醉如泥,趴在洗手台上呕吐不止。

  司漂远远望着他,对上他又回复如初如狼般凌厉的眼神,警告着她不要过来。

  而后他被一个身段样貌妖娆的女人扶走,她哈着气在他耳边叫着屿哥。

  还有一次,她跟朋友循着桑谭岛的环岛公路攀上北高峰的山顶,却在坍塌的地貌上,看到驱车征服山脊的他。

  地下摩托赛事两万现金起投,危险系数越高,赌注越大,收获越多。

  赛车手和投注人八二分成。

  投注人无风险,大不了输钱,玩的都是家里有家底的二代祖们。

  山脊越野赛的赛场手不一样,赢了,只拿八成,输了,丧命也不是稀奇事。

  司漂看到他飞驰在蜿蜒狭窄不平的山脊小路上,不敢多看。

  她可怕地发现,沿闻屿和她的人生,真的渐行渐远。

  高二的春节,王贞带着司漂回了一趟昌京。

  司荒年外拍回来,王贞和他这些年虽然关系不好,但看在司漂的面子上,王贞今年过年算是松了口,带司漂回去看看。

  司荒年和司奶奶知道司漂回来了,宠的不行,老早就搜刮了一圈大院里的手工特产,不重样地给她准备着。

  零食瓜果缺一不可,司漂跑在昌京熟悉的街道里,跟好久不见的老同学们说了一肚子又一肚子的话。

  若不是司漂从书包里拿出给老朋友分享的从桑谭岛带回来带各类海鲜水果干,她都能怅然地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个去桑谭岛的梦而已。

  那里的人和事,只是听别人说过而已。

  除夕的那天早上,王贞准许司漂跟司荒年去公园里遛弯。

  司漂和司荒年心领神会,两人一对眼,出去的时候司漂就已经把相机藏在了自己包里。

  司荒年一脚油门带司漂去了南山寺的大殿。

  南山寺地处较高,山脚下还是薄薄一层雪的时候,南山寺大殿前面的雪已经积得半人高了。

  司漂从山脚下的时候,就已经兴奋得把相机拿出来卡卡地取景,这会真来到寺庙大殿之前的场景,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黄红色的殿身坐落在厚厚的雪里,几个僧人拿着扫帚,正要把那粉梅下的雪水扫去,只是天公不作美,刚开始扫却又开始扬起纷纷扬扬的大雪。

  僧人黯然摇头,舍了苕帚,跟着香客礼佛去了。

  司漂站在漫天雪地里。

  她最爱昌京的雪了,跟春天洋槐花开的时候一模一样。

  在桑谭岛的近乎两年的时间里,她没看过雪。

  “桑谭岛怎么会下雪呢。”

  她忽然想起沿闻屿咬着个狗尾巴草,在桑谭岛特有的阴冷潮湿的“冬天”里说过的话。

  “桑谭岛有烈日高照,有狂风暴雨、甚至有冰雹雷鸣,所有的天气都来的声势浩大,唯独没有你所说的雪”

  “下雪很美。”司漂当时是那样回着他的,“下雪的时候,意味着新的一年就要来临了,每个人会被冻红脸颊,看上去跟年上的娃娃一样,下雪寓意着平安喜乐,事事顺遂。”

  “你现在就跟年画的娃娃一样。”沿闻屿低头看了看她。

  “一样的可爱又惹人喜欢?”司漂仰着头。

  “一样的圆滚滚。”沿闻屿取笑她。

  司漂不服,“你真是个一点都不浪漫的人。”

  她絮絮叨叨:“下雪很美,你不懂。”

  “若是下雪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好,我倒是想去看看。”

  司漂望着漫天雪花发呆。

  司荒年已经拍了好几张照片,拿过来给司漂看,“漂,瞧你爸拍的冬雪腊梅。”

  “这还有你呢。”司荒年指了指照片。

  司漂看到自己的身影镶嵌走起雪景里,才发现自己不再是从前她经常照镜子暗暗苦恼为什么长不高的自己。

  原来不知不觉中,她的头发已经快长到了腰,她的身材开始变的高挑,眉眼的圆钝的少女感充盈在她退去婴儿肥的五官里,她站在那儿,是人群里不能忽视的存在。

  “外面雪下太大了,我们去寺里躲躲雪,顺便爸再去求个签,希望菩萨今年依旧保佑我们一家人平平安安的。”

  司荒年携着司漂往殿内走。

  殿内香火缭绕,即便是在这样的天气里,香客依旧络绎不绝。

  司漂不信神,不信佛。

  司荒年念念不忘地让司漂抽一签。

  她拗不过他,敷衍地排队站在一行人后面,前面的阿婆似是看出了她的心意,转头劝说到,“求个平安签吧,很灵的。”

  她笑了笑,本想从长长的队伍里抽身出来,肩膀却撞到一个人。

  那人手里的签掉落在地上,司漂忙帮着捡起来说着对不起,却意外发现那个人竟然是自己班主任刘老师。

  刘老师也没料到在这里遇见司漂,“司漂?这么巧?

  “刘老师,您这个?”

  老刘扶了扶眼镜,“哦今年带着孩子们回奶奶家。”

  “您老家是昌京的?”

  “不然怎么是你妈妈的同学呢?”老刘笑笑。

  司漂点点头,要让出一条路来,“新年快乐啊刘老师。”

  “新年快乐司漂。”

  “对了。”老刘走之前转过身子,“你跟沿闻屿还有联系吗?”

  “什么?”司漂惊讶于老刘对他们关系网的熟悉。

  “哦,没什么,就是看你们平时比较好,我以为你知道他家的事,我联系不上他,还想让你帮忙传个话。”

  “怎么了?”司漂带着私心地说着谎言,“我还能帮您传到信息。”

  “哦,那什么。”老刘扶了扶眼镜,低声说,“前些天一群人上门要债,听说把他那只鸟弄死了,他不死不休地往人家家里闹呢,据说大年三十都不安生,唉。”

  “你劝劝他。要不就算了,总归只是一只鸟,扬言要把人腿打断,这会人说要告他呢,他家里人又帮不上忙,没必要跟他们犟,吃亏的是自己。

  “太年轻气盛,是要吃苦头的。”

  “你跟他说说。”老刘一说起来就没完。

  巨大的信息量在司漂的脑海里爆炸。

  是小八吗?

  是所有的人都离他远去了吗?

  桑谭岛没有司漂,也没有小八了,只有沿闻屿了。

  司漂想起那几节台阶上,伏在她脚边的小八,扶着脑袋看着她的沿闻屿。

  那样的场景想起来的时候,真的恍如隔世。

  “司漂?”老刘碰了碰走神的司漂。

  “哦、好。”司漂麻木地应声。

  “到你了。”老刘提醒着司漂,“大过年的,求一签吧,很灵的。”

  司漂鬼使神差地跪在金碧辉煌的大殿里,她突然虔诚又专一望着殿中菩萨慈善又巍峨的仪容,第一次如此全心全意地希望心里记挂的人,一世安好,事事顺遂。

  她摇了摇手里的众生签,闭目摇落一只签,飘摇地掉落在地上。

  签语:

  “望君几回安,莫问莫相思。”

  她倏而从地上起来,跑到大殿外,惊落一地的梅花雨。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五六章里会写完回忆章节,等不及的宝贝们可以屯一屯,爱你们。

  感谢在2021-09-0923:12:39~2021-09-1022:48: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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