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一）
又几日，大军沿江而上，继续向夔州推进，田进对将士约束甚严，所过之处，偶尔也有些小村镇，然而即便夜间停泊岸边休息，也会有军士在周边巡逻设岗，决不许军中上下人等入村镇滋扰百姓。或有食物药品等等用品缺乏，需要补充，也是派人便装下船，拿了银钱按照市价购买，如此一来，一传十，十传百，沿江居住的百姓对东齐大军的防备渐渐卸下不少，沿江有时约到小股的叛军水军，也纷纷弃械投降。只是一点，就是遇到的村镇都甚小，多数时候拿钱也买不到东西，给养总要等船从荆襄之地送来，用得总是捉襟见肘。
“太难吃了，照这么下去，我看不用打什么仗了，大家饿都饿得腿软脚软了？”这夜泊船，一脸嫌弃的拿勺子搅动着碗里的鱼汤，逐电觉得了无生趣。最近他晕船的毛病好了，但是胃口依然很差，主要是因为船上只有两种食物，干粮和鱼汤，作为西北汉子，他爱牛肉更爱羊肉，实在没有鸡鸭也是好的，但鱼这玩意……浑身是刺，味道土腥，谁能告诉他，到底哪里好吃？哪里好吃？更别提这船上，调味的料也没有啥，煮的鱼汤就撒一把盐，这简直是折磨人啊。
怀瑾的胃口也不好，好歹是名将领，她的伙食还是要略好一些，比如，每日有米饭，偶尔有些蔬菜，当然，日日都有蒸鱼。都说这江鱼新鲜捕捞上来，清蒸味道清甜，第一次吃的时候，她还饶有兴趣，不过她吃饭急，素来没有细嚼慢咽的习惯，几口之后，就被鱼刺卡住了，噎了整碗米饭才觉得好点，从哪儿以后，她就不再给自己找麻烦了，嘱咐将每日那份蒸鱼全送去给伤兵，自己也就胡乱对付一口了事。听了逐电的抱怨，她放下筷子，取了茶水漱口，方说，“大家都这么吃，偏你事多。有的吃就吃吧，前面马上就要到夔州了，素闻那里有天险瞿塘关，出了名的滩多水急，且关下有铁链横江，两岸还布置有石炮，古往今来都是易守难攻的所在，还有硬仗要打呢。”
“听着好像甚是凶险啊！”逐电缩缩脖子，想想道，“希望将军派咱们去收拾那两岸的石炮，千万别让咱们在船上对敌，不然掉进水里，就得喂王八了。”
“出息！”一直没出声的逐风哼了一声，“就不能盼自己点好？”
“好像你的水性比我强多少似的。”逐电说，“我可听说了，这江水最急的地方都有好大的漩涡，别说人了，落叶掉进入都马上沉底，就我这点儿狗刨的功夫，掉进去可不就小命难保？”
“放心吧，没有必胜的把握，田将军轻易不会派人去送死的。”怀瑾摇摇头，舱里鱼腥味重，熏得她头有些痛，见逐电还在那里搅动鱼汤，知道他还得纠结一阵子才能吃完这顿饭，索性开门出去，吹吹江风。
远处，两岸山峦起伏，夜色中不过看到重重叠叠的黑影，近处，临近的几只船都是灯火渐渐熄灭，夜来无事，军士们吃过饭基本都早早的歇下了。
她思量田进将会如何拿下瞿塘关，逆水行舟本已不易，正面又有铁索横江，两侧若再受夹击，多少船都不够填进去的，强攻肯定不行。派人两路迂回，先破坏沿江的石炮，再图向前倒是个方法，可三岁小儿都能找到的破解方法，叛军如何能不设防？何况他们已经用过一回类似的方法了，恐怕故技很难重施。但是在这里一味等下去也不是办法，瞿塘关是蜀地门户，人家可以闭关不出，和他们对峙上三年五载，他们补给艰难，却是耗不起的。
正思量间，却见夜色中，有战船放下跳板，军士们开始陆续弃舟登岸，“公子，他们这是做什么？”逐风恰出来寻她，两人目力都好，自然看见了这个场景。
怀瑾倒是释然一笑，“看来逐电不用担心落进水里喂了王八了，将军应该是已做了决断了，不出意外，三五日内，瞿塘关必破。”
逐风不知道怀瑾是如何得出这个结论的，不过公子既然这么说了，那自然有她的道理，听着就是了。
到了第二日，楼船击鼓聚将，怀瑾到时，正看见宋明一拐一拐的也刚刚登上楼船。
“数日不见，宋副将的伤势大好了？”见面难免招呼一声，怀瑾随口问候了一句。
“托福，没死成。”宋明磨牙，转身要走的时候，忽然停下，又上下瞅了瞅怀瑾，“怎的看陈副将气色不太好？要我说，这收买人心也要看看时候，大战在即，还从嘴边挤吃食出来给旁的人，别是饿得刀都提不动了吧？”
“我提不提得动刀，宋副将要不要试试？”怀瑾哼了一声，觉得眼前这货，真是怎么看怎么讨人厌。
“试——等小爷伤好的，谁还怕你不成？”宋明张嘴就想说，试试就试试，可转念一想，别说自己伤还没好利索，就是没受伤，好像也打不过，不过气势不能输。
话不投机半句多，两人进了主舱，各自往角落里一站，不再出声。一时田进升帐，众将施礼。
田进也不废话，直接命统制邹同率兵两万，入夜动身，往白帝城外十里扎营，又命水军统制张衡抓紧整修战船，操练水军，做出准备强攻的姿态。
一时间诸将纷纷领命，自去布置，主舱之内，渐渐只剩下两人，田进仿佛此时才看见陈怀瑾和宋明，有些诧异的说，“你们怎么还在此地？”
“呃——”宋明挠挠头，瞅瞅怀瑾，又瞅瞅田进，“将军并未安排我们差事啊！”
“是吗？”田进拿起笔，刷刷点点不知在写些什么，闻言也不看他们，主舱之内，一时只听得见笔尖划过纸张发出的轻微的沙沙声。
“末将斗胆，请将军再与我五千人，骑兵。”怀瑾已经凝神看了田进身后那种地图许久，也仔细听了他对各路人马的安排，这时方才出声。
“要骑兵，做什么？”田进仍旧不抬头，自顾自的做自己的事情。
“将军屯兵白帝城外，想来是有诱瞿塘关之敌出城的打算，末将愿带人埋伏在途中，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届时叛军溃败，必然逃回城中，乘胜追击，则城关可破。”怀瑾将昨夜的推测并今晨见田进的安排结合起来，适才就在暗暗问自己，如果这一仗由自己调度，将如何安排，算来算去，只觉得这是可行的法子，现在唯一的难处就在于，瞿塘关的叛军，到底如何才能确保他们一定出城？“只不知，如今我们屯兵白帝城下，瞿塘关之敌，是否会立时出城来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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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难吃了，照这么下去，我看不用打什么仗了，大家饿都饿得腿软脚软了？”这夜泊船，一脸嫌弃的拿勺子搅动着碗里的鱼汤，逐电觉得了无生趣。最近他晕船的毛病好了，但是胃口依然很差，主要是因为船上只有两种食物，干粮和鱼汤，作为西北汉子，他爱牛肉更爱羊肉，实在没有鸡鸭也是好的，但鱼这玩意……浑身是刺，味道土腥，谁能告诉他，到底哪里好吃？哪里好吃？更别提这船上，调味的料也没有啥，煮的鱼汤就撒一把盐，这简直是折磨人啊。
怀瑾的胃口也不好，好歹是名将领，她的伙食还是要略好一些，比如，每日有米饭，偶尔有些蔬菜，当然，日日都有蒸鱼。都说这江鱼新鲜捕捞上来，清蒸味道清甜，第一次吃的时候，她还饶有兴趣，不过她吃饭急，素来没有细嚼慢咽的习惯，几口之后，就被鱼刺卡住了，噎了整碗米饭才觉得好点，从哪儿以后，她就不再给自己找麻烦了，嘱咐将每日那份蒸鱼全送去给伤兵，自己也就胡乱对付一口了事。听了逐电的抱怨，她放下筷子，取了茶水漱口，方说，“大家都这么吃，偏你事多。有的吃就吃吧，前面马上就要到夔州了，素闻那里有天险瞿塘关，出了名的滩多水急，且关下有铁链横江，两岸还布置有石炮，古往今来都是易守难攻的所在，还有硬仗要打呢。”
“听着好像甚是凶险啊！”逐电缩缩脖子，想想道，“希望将军派咱们去收拾那两岸的石炮，千万别让咱们在船上对敌，不然掉进水里，就得喂王八了。”
“出息！”一直没出声的逐风哼了一声，“就不能盼自己点好？”
“好像你的水性比我强多少似的。”逐电说，“我可听说了，这江水最急的地方都有好大的漩涡，别说人了，落叶掉进入都马上沉底，就我这点儿狗刨的功夫，掉进去可不就小命难保？”
“放心吧，没有必胜的把握，田将军轻易不会派人去送死的。”怀瑾摇摇头，舱里鱼腥味重，熏得她头有些痛，见逐电还在那里搅动鱼汤，知道他还得纠结一阵子才能吃完这顿饭，索性开门出去，吹吹江风。
远处，两岸山峦起伏，夜色中不过看到重重叠叠的黑影，近处，临近的几只船都是灯火渐渐熄灭，夜来无事，军士们吃过饭基本都早早的歇下了。
她思量田进将会如何拿下瞿塘关，逆水行舟本已不易，正面又有铁索横江，两侧若再受夹击，多少船都不够填进去的，强攻肯定不行。派人两路迂回，先破坏沿江的石炮，再图向前倒是个方法，可三岁小儿都能找到的破解方法，叛军如何能不设防？何况他们已经用过一回类似的方法了，恐怕故技很难重施。但是在这里一味等下去也不是办法，瞿塘关是蜀地门户，人家可以闭关不出，和他们对峙上三年五载，他们补给艰难，却是耗不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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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瑾倒是释然一笑，“看来逐电不用担心落进水里喂了王八了，将军应该是已做了决断了，不出意外，三五日内，瞿塘关必破。”
逐风不知道怀瑾是如何得出这个结论的，不过公子既然这么说了，那自然有她的道理，听着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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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不见，宋副将的伤势大好了？”见面难免招呼一声，怀瑾随口问候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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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田进拿起笔，刷刷点点不知在写些什么，闻言也不看他们，主舱之内，一时只听得见笔尖划过纸张发出的轻微的沙沙声。
“末将斗胆，请将军再与我五千人，骑兵。”怀瑾已经凝神看了田进身后那种地图许久，也仔细听了他对各路人马的安排，这时方才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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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屯兵白帝城外，想来是有诱瞿塘关之敌出城的打算，末将愿带人埋伏在途中，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届时叛军溃败，必然逃回城中，乘胜追击，则城关可破。”怀瑾将昨夜的推测并今晨见田进的安排结合起来，适才就在暗暗问自己，如果这一仗由自己调度，将如何安排，算来算去，只觉得这是可行的法子，现在唯一的难处就在于，瞿塘关的叛军，到底如何才能确保他们一定出城？“只不知，如今我们屯兵白帝城下，瞿塘关之敌，是否会立时出城来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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