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阴谋与背叛(节一)_满愿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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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阴谋与背叛(节一)

  看完整场降魔战争,观众们良久无语。

  太多的感想充斥在心里,涌动着、激荡着,使思绪也混乱如麻。

  “生在那个时代真棒。”希莉丝叹息似地道。莎莉耶大叫:“哪里棒啊!太惨了!打死我也不要生在那种年代!”她本不是胆怯懦弱的女孩,也见惯人性的丑恶,但是那样血淋淋的厮杀,那样成千上万生命在眼前幻灭的画面,那样悲哀与壮烈交织的沉重历史,使她的心灵受到巨大的冲击。

  “亏得那个笨蛋能活下来。”诺因长长吐了口气,双手环胸,习惯性地冷笑,“维烈这家伙,真会装。”

  黑之导师时的维烈和杨阳一模一样,目睹那张脸挂着残酷的笑容,活象杀人狂地屠戮,在场数他打击最大。

  “没错!他太过分了!”希莉丝气得连连挥舞拳头,“竟然把肖恩往死里打!一点也不念旧情!”

  “我觉得他当时的神智不正常。”克鲁索说出自己的见解。拉克西丝挥挥手,一副“你还太嫩了”的模样:“像他这种老好人,发起火来才最可怕,一不小心就会神经搭错。”

  “原来如此。”

  “我不管!我一定要揍他一顿!”希莉丝喷火。莎莉耶浇油:“算我一份。”

  “还有必要看下去吗?”诺因询问姑姑。拉克西丝神情凝重地点头:“有,下面才是重头戏。”余人都是一怔。

  “如果我没预计错误,接下来就是他哥哥出场了。”

  “他哥哥?哦,那个席恩,掉悬崖下的?”

  “嗯,这是我们必须注意的人物。”拉克西丝眯起的碧眸混杂着厌恶和警惕,做了个“打住”的手势,“好了,专心看吧,一切的谜底,应该很快就会揭晓了。”

  燥热是他唯一的感觉。

  身体好象在炼狱里,四面八方都是烈焰,高温使他呼吸困难。想逃离这种快令他窒息的状态,却连一根手指也移动不了。

  “好好一个人烧成这样,那帮祭司还说会慢慢痊愈?”

  看着床上的人,华尔特忍不住破口大骂,污言秽语滔滔不绝,使房里的气氛更加紧绷。最后鲁西克给了他一个暴栗,命令他“闭嘴”。

  帕西斯沉着脸扶起师父,把水杯端到他唇前。怀里的躯体虚软而毫无着力点,显然完全没有意识。试了试,果然一点也喝不进去,湿痕沿着嘴角滑落。

  “帕尔,我来。”玛丽薇莎伸出手。瞥了眼鲁西克,帕西斯笑着摇头:“不,还是我来吧。”

  嘴唇的温度也高得惊人,好不容易让他咽下,帕西斯又渡了几口,才抹了把汗。没看漏他那一眼,鲁西克斜睨他:“喂水有什么好在意的,我们每个人都可以轮流。”安迪轻笑出声:“就怕肖恩师父知道后,不好意思啊。”

  “他才不会不好意思,平常抱人跟吃饭喝水一样。”鲁西克不以为然,瞥见菲莉西亚身形僵硬,神色柔和下来,拍拍她的肩,“别担心,肖恩师父很坚强,一定能撑过去的。”

  “嗯。”菲莉西亚抬首一笑,目光闪动,突然紧紧搂住他,呢喃道,“大家都没事,太好了。”

  相同的感慨也浮现在其他人心里,一时静默无声。

  “对呢,大家都活着,就是最大的幸福了。”安迪微笑赞同。玛丽薇莎担忧地注视他,抑不住满心焦虑:“可是你伤得很重啊!那么多碎片留在体内……”

  “我不要紧,玛丽。”虽然无时无刻承受着病痛,安迪的神态语气还是一贯的温和,眉间更带上战争淬炼出的坚毅,“我会撑下去,倒是麦先伤得比较重。”

  “对了,麦先他没事吧?”小心地扶师父躺下,帕西斯关怀地问。

  “情况不是很好,据说起码要休养几十年,不过没有生命危险。”

  “这就行啦!”华尔特咧了咧嘴,“我们当中最倒霉的还是你和肖恩师父——可恶!那个黑之导师,别让我碰上!”菲莉西亚眼中射出凶光,狠狠地道:“我已经骂过他了,可惜没能揍他一顿。”

  “他是好过分。”温柔的玛丽薇莎难得口出怨言,“肖恩师父把他当朋友,他却那样子待他。”安迪叹了口气:“最难过的是肖恩师父吧。”

  这时,响起敲门声。挥手制止安迪,鲁西克跑去开门,然后抱着一大捧鲜花和礼盒回来,简短地道:“英雄王送来的请贴,叫我们派一个代表去应付民众。”

  “哇啊~~我不去!”华尔特首先推托。菲莉西亚直截了当地道:“我不喜欢那个人。”帕西斯附和:“我也是,总觉得他心思很深。”华尔特持怀疑态度:“有吗?我感觉他满和蔼啊,爱蜜莉王妃更是美得冒泡。”

  “你眼里除了美人还有什么!?”

  “这个人我们的确需要提防。”仔细地检查完礼物,鲁西克将请柬随手一抛,用严肃的口吻道,“光是他对我们的安置,就可以看出不怀好意。”安迪沉重地点点头:“嗯,希望他是真好心,而不是政治上的构陷手段。”

  水涨船高,肖恩因为打败黑之导师,赶走魔族而成为全人类的偶像,连带他们也备受瞩目。顺应民意,科尔修斯大方地将领地分成五块,中央不变,剩下东南西北赐给功劳最大的四个人。

  但是鲁西克拿东边还可以说是他皇子身份的缘故,其他三个就不对了:西方土地贫瘠,内乱颇繁;北方也几乎是不毛之地,人烟又稀少;而南方联盟鱼龙混杂,管束起来更加不易。想得深些,此举可能还有分散他们的用意。

  总之,做得好是为人作嫁,做不好就等着下台一鞠躬,还平白让科尔修斯添了美名。

  “肯定是坑人!”帕西斯断然道,两手也没闲着帮肖恩换降温布,“洁西卡小姐一死,他就大权独搅,声望比他高的肖恩师父当然会被他视为绊脚石,连带我们也成了他的眼中钉!”玛丽薇莎不安地道:“他真的抱着这么险恶的用心吗?”鲁西克朝她抚慰地笑了笑:“小心点总是没错的,当然这个猜测不能让肖恩师父知道。”

  他的结论偏移了重点,最应该知道的就是肖恩。

  多年和没有心机的师父,亲密友爱的师兄弟相处,使原本防心超重的白发青年降低了理智线,变得感情至上。只想着肖恩若知情会大受打击,而忽略了他是科尔修斯的主要目标,不警惕绝对会遭殃;他们的势力又太薄弱,根本无法保护他周全。

  帕西斯等人也是一样的心态,不约而同地点头。

  “那这张请贴怎么办?”华尔特用脚尖指指地上的纸。安迪不容反驳地道:“我去。虽然露西对这种场面比较拿手,但你容易让人提防,还是我这张脸好唬人。”鲁西克无言以对,只能叮嘱师兄注意身体。菲莉西亚也殷切关照:“千万别勉强。”

  “放心吧,莉。”

  “呜……”

  微弱的呻吟从床上传来,众人立刻停止谈话,扑了过去,齐声问道:“怎么了,肖恩师父?”

  仿佛被梦魇所缠,棕发青年摇了摇头,挤出断续的呓语:“姐姐。”

  冷水兜头浇下,众人面面相觑,从彼此眼中看到相同的惶恐:

  他们要怎么跟他说洁西卡小姐的事?

  百废待兴的战后最为忙碌。

  大陆有将近三分之二的地方遭到不同程度的破坏,死伤无数。百姓和阵亡士兵的家属需要抚恤,还有重建工作。一想到这笔庞大的支出,已经为战争大破血的财政部官员就面色发青,天天流着血泪和数字缠斗到深夜,不时有人因睡眠不足和胃痛倒下。

  幸好大家都珍惜得来不易的和平,非常配合,各项措施进行得很顺利。如果打比喻,目前就是潜伏期,阴谋的暗流在看似平静的水面下涌动,尚未化成冲毁一切的波涛。

  随着地位的提高,必须出席的场合也跟着增多。除了菲莉西亚照料肖恩足不出户,其他人天天往外跑。鲁西克最忙,不但要处理本国的事务,还要教导不擅长行政的华尔特和玛丽薇莎;以洁西卡的旧部为底子,暗中积蓄己方的势力。安迪主要负责交际应酬,和政治家们周旋。体恤师兄,帕西斯尽量帮他分担。相比安迪的温和实诚,他就是标准的口蜜腹剑,一张嘴舌灿莲花,纯真无邪的笑容让人自然卸下戒心。

  已经一个多礼拜过去,肖恩还没恢复意识。弟子们表面轻松自如,心里急得快爆炸。

  这天,刚参加完一场宴会的帕西斯连礼服也来不及换就赶回肖恩休养的行宫。菲莉西亚表情怪异地上前迎接。

  “怎么了?”

  “肖恩师父醒过来了。”

  “什么!太好了!”险险收回要往内室冲的脚,帕西斯奇怪地转过头,“你干嘛一脸不高兴?”菲莉西亚怒道:“他只醒了一小会儿,而且只说了两个字!”帕西斯察言观色,大致有数:“哪两个字?”

  “维烈!”说着,菲莉西亚气得连连跺脚,鼓起腮帮。帕西斯好笑地戳了戳:“没什么好气的啦,肖恩师父昏迷前是和黑之导师在一起,问他也是理所当然。”

  “哼!”

  “他神智肯定还不清醒,别气了,嗯?”银发青年的神态口吻完全脱去了稚气,环抱的动作更透出成熟的抚慰,“你忙了一天也累了,去休息吧,我来照顾他。”黑发少女红着脸点头,虽然皱眉扁嘴的模样还像头小母狮,爪子却早已收起。

  走进卧室,帕西斯随手将外衣挂在长衣架上。悬浮的魔法光球散发出柔和的白光,照亮床塌上的人。脸颊泛着浅浅的红晕,睫毛不安地轻颤,呼吸时快时慢,这是内伤的证明。

  帕西斯在床边坐下,伸手探了探。烧退得差不多了,身子却虚得厉害,后遗症也一大堆。马上就到梅雨季节,他再不醒过来,连调理也没法进行。

  正烦恼间,那双琥珀色的眸子缓缓睁开,带着重病患者特有的昏沉迷乱,但是深处的清明一点一点扩散开来,最终取代了无神,唇畔也漾开轻浅的笑意:“帕尔。”

  “肖恩师父!”帕西斯欣喜若狂,又不敢惊扰他,竭力压低声音,“你认得出我,对吗?”

  迟钝地眨眨眼,肖恩再次笑了:“当然认得出啦,你又没长角……嗯,口好渴。”帕西斯连忙扶他起来喝水。打量室内,肖恩一愣:“这是哪儿?我…我不会是做梦吧?”

  “战争结束了,我们胜利了。”

  “是吗?”这声回应包含了很多情绪。

  那个性格大变的人,如果真是梦中的事物,该有多好。

  看透他的心思,帕西斯将他扶躺回去,温言道:“别想太多了,肖恩师父,你现在需要静养。”肖恩朝他粉饰一笑,随即露出惊慌之情:“你你…只有你一个吗?”

  “放心,我们都没事。”耙梳他汗湿的刘海,清越的男性嗓音是安抚人心的轻柔,“就你一个人病恹恹地躺在床上。”

  “嘿嘿。”这回肖恩笑得真心满满,郑重保证,“我会好起来。”帕西斯白他:“是哦,过两天不要叫苦连天。”

  “?”

  “康复的首要条件是节食戒酒。”

  “啊——”哀号响彻房间。帕西斯暗暗佩服师父竟然还能发出这么中气充沛的叫声。

  “呜呜呜,帕尔。”肖恩含泪凝视他,神情无比可怜巴巴。帕西斯宠溺地拍拍他:“乖,我会做更好喝的药酒和水果茶给你。”

  “嗯!”

  又聊了几句,肖恩渐渐支撑不住。看出他的状态,帕西斯倾身在他前额一吻:

  “睡吧,肖恩师父,一切有我们。”

  肖恩不愧是蟑螂体质,过了几天就能坐在床上,拆礼物拆得不亦乐乎。

  宁静的午后,菲莉西亚打扫完端药进来,服侍他喝完,正要离去,鲁西克敲门走进,看清师父的情形,展颜笑道:“精神不错嘛。”

  “露西,露西,抱。”扔下手中半拆封的礼盒,肖恩张开双臂。

  “……你的幼稚度又提高了。”说归说,鲁西克还是走过去让他抱个痛快,附带蹭来蹭去的撒娇。

  “肖恩师父,还有我们哟。”玛丽薇莎从恋人背后探出头。华尔特挥手:“一会儿安迪和帕尔也会来,今天大家放假,陪你喝午茶。”

  “耶——”肖恩万分雀跃,换人拥抱,轮到华尔特发现不对,“你们怎么都穿得这么正式?”

  “我们很忙啊。”自认和政治不搭的华尔特叹息连连,“听取报告,批阅公文,交际应酬,巡视察访。”肖恩一头雾水:“为什么你们要做这种事?”鲁西克淡淡地转移话题:“我们是帮上面分忧,也不是很忙。”玛丽薇莎跟着掩饰:“是啊,我们就偶尔参加一些舞会——肖恩师父,你点心想吃什么?我来做。”

  “我要吃叉烧包,三明治,烤薄饼,草莓蛋糕,奶油酥卷,巧克力布丁……”

  “全部否决,你一样也不能吃。”

  “呜~~~帕尔~~~”肖恩哀怨欲绝地看着来得不是时候的小徒弟。同时进门的安迪笑着安慰:“帕尔会做更好吃的茶点,你就放心交给他吧。”

  “安迪——”

  “来了来了。”赶紧上去让他抱。

  布置得素雅洁净的卧室里,鹅黄色的丝绸窗帘随风轻曳;纯白的长毛地毯镶有银丝组成的花纹;床上铺着桔黄色的天鹅绒被单;墙壁以白色大理石砌成,反射着粼粼光波。窗户大敞,可以看见庭园里早开的蔷薇。花瓣娇艳欲滴,浓郁的花香飘进屋子,混合着清茶甜点的芬芳,营造出温馨的氛围。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欢笑,在轻松的交谈中,洗尽连日来的疲惫。

  很久很久以后,帕西尔提斯费尔南迪还能清晰地想起:那个水晶般剔透的人坐在窗边,眉目飞扬,神情生动地变化,闪耀着阳光的双眼像清澈见底的泉水。

  他挚爱的少女身穿蓝底碎花的连衣裙,系着白围裙,乌黑的卷发随意扎成一束,纤细的手指比瓷杯更白皙。

  崇拜的师兄姿态闲雅地品茗,俊美的面容浮着冰融的笑意,不时帮身旁的红发少女添茶端碟,毒辣地教训吃太快而噎住的师父,动作却十分温柔地拍抚。

  立志当画家的青年总是不愠不火地笑着,调和气氛,兴起就为大家画几张人物素描,在夸奖声中赧红脸。还时不时吵嘴的搭档夸夸其谈,话题几乎都由他带起。

  再也看不下去,身在北城的合起眼,痛苦地自问:

  怎能不恨?怎能不恨!

  当肖恩的主治大夫帕西斯判断可以接客后,孝顺的徒弟们才放等得心焦的探病者一拥而入。

  不是他们的痛楚,“不要哭,我没事。”

  是他。

  爱哭,滥好心,永远学不乖,总是横冲直撞弄得一身伤,要人照顾要人守护要人收拾烂摊子的大笨蛋。

  果然傻气会传染,笨蛋哪会累积压力,他居然相信那个冒牌货的吹牛,真是蠢呆了。

  “你啊,这次居然连身体都搞丢了。”帕西斯苦笑,宠溺无奈多过指责。肖恩双唇颤动,似乎想喊他的名字,说出口的却是:“你是谁?”

  帕西斯瞪大眼,菲莉西亚感同身受地掩住脸:“他的记忆被封印了。”

  “拜托,是你叫我封印的好不。”席恩插口,面带无趣的表情,“真是的,好好一场大戏就这么被破坏了。不过品尝了那个红发小女孩的美妙滋味,让那个白发小子哭出声,也算捞回本。”帕西斯和菲莉西亚一齐瞪视他,久久无法做声。

  竟然…竟然做出这种事!

  杀了他……一定要杀了他。

  深恶痛绝的目光对席恩毫无影响,他早已习惯投诸在自己身上的负面情感,反而惬意地眯起眼,“嗯,他们三个还不知道,余生会过得很有滋味吧——好了,不废话,差不多是结束的时候了。”

  经他提醒,帕西斯才感到空气中的异样,某种阴冷的气息在飞快聚集,沿着血液的轨迹。

  “你、你想干什么!?”

  死灵法师是至阴体质,血也是,一滴就足以引来大量的不死怪物,何况这里是废墟,那……那……

  “呵呵呵,帕尔,做好准备哦。”席恩将覆盖地下神殿的结界打开一个缺口,无数咆哮嘶吼的死灵争相涌入,仿佛黑色的潮水冲向银发青年。

  凄厉的惨呼撕裂噩梦般的景象,因为大量失血而虚弱不堪的躯体承受不住如此狂暴而凶猛的力量,激烈弹动。

  “住手!”肖恩用力挣扎,“你怎么可以对他强制进行死灵融合!”

  “哦,记忆封住了,知识还在。放心,法阵会保护他的身体,但意识能否保留下来,就看他的造化了。”

  话音刚落,亡灵尖利的号哭和人类的惨叫都平息下来,大睁的碧眸宛如两颗玻璃珠,无神地看着虚空。

  “不——”菲莉西亚崩溃地哭喊。肖恩的眼神变得和徒弟一样死寂,慢慢浮现微光,最后又湮没在黑暗里。

  帕尔死了……被席恩用他的手杀死了。

  玛丽也是。

  “别忙哭,这才刚开始呢。”随着依然轻快的语调,满地的古文字一个接一个亮起,渐渐汇聚成光的纽带,“现在已经没必要隐瞒,我就告诉你们吧。这是封神阵,我首创的魔法。通过它,可以召唤两位失落的神祗,协调神贺加斯和混乱神兰修斯。他们是仅次于混沌之神,比生命女神和止息之君更高阶的存在。”

  “协调神主掌的力量,只有死灵法师的附体能束缚住他。但是这样还不够,上面正在举行召唤仪式,随机召唤一个地球人——知道地球吗?距离艾斯嘉最近的异世界。跨界召唤是不被允许的,因为会造成难以想象的后果。当然,贺加斯不会坐视这种事发生,他是最重视和的神……哦,来了。”

  视野被染成炽白色,其中有一道柱形的光芒,在眩目的光之洪水中依然清晰可辨。恐怖的震动使整个地底摇撼不已,神殿却牢牢固定在原处,屹立不倒,直到一切风平浪静。

  宛如黄金之河的及地长发,嫩绿的瞳仿佛早春发芽的第一棵幼苗,缀以金线的雪白长袍,降临的神祗气质高华,容貌之美超越了笔墨的形容,肖恩和菲莉西亚却无法兴起感叹之情。

  因为他用的,是帕西斯的身体!

  “胆大妄为的人类。”

  悦耳的声线毫无起伏,平铺直述。席恩回以灿烂的笑靥:“不然怎么能见到你呢,协调神贺加斯。”绿眸微闪,环顾四周,最后定在地上,射出凛冽的寒光:“你连兰修斯也想召唤?你想毁灭世界?”

  “怎么会,我可是立志要拯救世界的人,只是想跟他勾通一下而已。”

  “勾通?”意外这个词,贺加斯的语气变得警惕。席恩若无其事地丢出炸弹:“你认为你弟弟有分辨是非的能力吗?”贺加斯瞠目结舌,总是平板的俊容第一次露出名为“惊愕”的情绪。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知道!?

  “哈哈哈,真是好哥哥,居然将弟弟关起来,还把他教成弱智!”席恩笑得前仰后合,似乎和眼前的兄长起了共鸣,从而刺激到脑中的笑神经,好一会儿才停下来,摊开手,丝丝黑气从他掌心涌出,凝结成一颗漆黑的光球。那是毫无杂色,幽暗深远的黑。

  “我是暗术士,黑暗的本源即是心之根源,我能看透人心深处的秘密,神也不例外。”

  贺加斯抿紧唇,压抑内心的动摇,蓦地抬起头,眼里浮起挣扎。席恩愉快地挥手:“快去吧快去吧,不然两个世界毁灭了就不好了。”

  这个人,不能留。贺加斯眸光一沉,举起右臂。察觉他的意图,菲莉西亚惊呼:“不行!不能杀他!杀了他,肖恩师父也会死!”没有理会她,贺加斯继续释放神力,突然全身一震,成形的白色火球也随之消失。

  这是…这具躯壳本身的意志!?怎么可能!他还有自己的意识?

  情况刻不容缓,错过了击杀的机会,贺加斯只能抛下始作祟者离开。他前脚走,后脚一个法师奔进来:“不好了!圣贤者大人……咦!”

  眼明手快地用幻术屏蔽,席恩微笑:“什么事?”把刚才的景象当成紧张引起的幻觉,法师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外面……外面……”

  “放心,我已经知道了,灾难很快就会平息,你下去吧。”

  “是!”带着发自肺腑的崇敬,法师欣喜地跑出去。盯着他穿越的门,菲莉西亚黯淡的紫眸涌现希望:那是……空间门!如果能把肖恩师父和孩子们送出去——

  可是不管她如何专注冥想,因生产而虚空的身体都没有任何回应。看出她的心思,席恩轻笑出声:“莉,你还不知道吗?你的力量都给你的孩子分光了啊。”菲莉西亚呆呆望着他。

  “不过,你的血统是不会变的。精灵本来就是调和世界的产物,精灵王更凝聚了所有精灵的血。只是他有寿命,你没有,所以你是。”

  ※※※

  空间重叠导致的扭曲曼延了全世界。天空被青白色的云团笼罩,翻滚流动,仿佛一层厚实的褶皱;电闪雷鸣,狂风呼号,层出不穷的异象令人们心惊胆战。接着,无形的冲击席卷了每一个角落。时钟停止,地震海啸同时爆发,猛烈的势头宛如世界末日,又像创世之始。

  看到这样的景象,连贺加斯也不禁咬了咬牙。哪怕这是人类的罪孽,他也不能撒手不管。一来这是他的指责;二来,他唯一爱恋的少女也在这个世界。

  纯白耀眼的光波四散飞射,在刹那间遏止了崩溃。熔岩滚滚的火山口冷却熄灭,泥石流融入地表,汹涌的潮汐褪去。然而,零星的灾难并没有停止。平衡虽然恢复,元素枯竭造成的自然灾害依然时不时肆虐。大地饱受摧残,疮痍满目。历劫生还的人们在废墟里哭天抢地,呼唤失散的亲人。

  贺加斯晃了晃,苍白的容颜被冷汗打湿。饶是他,一下子使用了这么大的权能,也累得直喘。何况这并不是他原来的身体。正等着这个机会的席恩瞬间欺近,一手按住他额心的百合印记:“辛苦了,好好睡一觉吧。”

  震惊他竟然妄想徒手封印自己,贺加斯反射性地挣扎,却在下一刻动弹不得。这才注意到对方的另一只手,还握着一个钥匙形状的挂件。

  为什么神圣器会认这样的人类为主……

  无法再思考下去,贺加斯缓缓合眼。而映在席恩眼中的,是他的影象逐渐模糊,被世界之钥的之力禁锢、吞噬、最终消失在异空间的过程。

  关闭的通道越来越小,当缩成拳头大小时,仿佛僵持般吞吐不定。世界之钥自动化为点点光粒,飞入其中。只见平面的通道渐渐变得立体,甚至固化。

  灰扑扑的毫不起眼,看起来就像一块石头。

  突然手痒,席恩以渎神者特有的气势,抓住寄宿了神灵魂魄的结界石远远抛出——反正他可以凭着感应找到,暂时随便搁哪儿吧。

  世界之钥是计划之外的因素,既然得到它的帮助,封神阵就能全部用来对付混乱神兰修斯。

  ※※※

  无边无际的黑暗里,他一个人走着。

  “贺加斯!贺加斯!你在哪里?”

  不安的呼唤没有任何回音,清冷狭长的凤目立刻浮起两泡泪雾,兰修斯像迷路的孩子般团团转,“贺加斯,别吓我啦,快出来!”

  他本来睡觉睡得好好的,莫名其妙掉到这个鬼地方。开始以为是做噩梦,转了一会儿发现不对,这里是某个封闭空间。就和他以前不乖溜出神域,贺加斯罚他蹲的黑屋一样。所以他也直觉认定是兄长的作为。

  “呜呜呜,我没有做坏事啊。”兰修斯委屈地抹泪,幼时的心理阴影化为恐惧吞食他的心,忍不住跑起来,大声呼喊,“贺加斯,我保证乖乖听你的话,放我出去!”

  远处浮现亮光,他惊喜地扑过去,接触的瞬间,意识被漂白。

  “乖孩子,祝你做个美梦。”

  摩挲怀里的黑色长剑,席恩忍俊不禁。

  一切顺利,只有最后出了点意外。兰修斯竟然不是附在诺因身上,而是跑进了菲莉西亚的佩剑。可能是属性的关系,使他只能依附于死物。这么一来,他必须另外设法,防止他脱困。

  想了想,他强行对原本预定融合的两个灵魂缔结契约,这样兰修斯的神智就会一直处于蒙昧状态。至于力量,只好先叫上面那帮家伙封印。

  到目前为止,席恩的布置可以说毫无瑕疵。偶有变故,也被他轻松摆平。但是他漏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人物。

  这个人物,让他全盘失败。

  而唯一能呼唤这个人的菲莉西亚,也是在被绑上世界树后,才想起来。

  有什么办法,能杀了那个人?

  她已经一无所有。力量被自己的子女挖空;丈夫被神明抢走身体;而她最重视的养父,只剩下一缕孤魂。

  温润的嗓音在脑中一字一字响起,驱散悲恸与无助。放下所有的自尊与仇恨,菲莉西亚用全部的力气喊道:“维烈——”

  没有辜负她赌命的信任,赤红的光波从天而降,越过传送通道,照亮了整个地底。

  “王!?”

  出现在她面前的人不是黑之导师时的少年形象,而是成年男子的模样。及腰的黑发也变成如血的殷红,在脑后扎成一束;剔透的红眸中央是橄榄形的漆黑瞳仁,此刻因惊讶而放大,映出主君悬浮在巨树前的身影。

  “这、这是怎么回事?”

  晶莹的泪水沿着惨白的颊滚落,然后是隐含放心的颤抖声音:“救他…保护肖恩师父,不要再让席恩利用他。”维烈压根搞不清前因后果,手足无措了片刻,道:“那个,我先把你放下来好不好?你慢慢跟我说。”

  “不行。”陌生的嗓音从身后传来。维烈转过头,只认出生命女神秦蒂丝。她身旁裹着黑斗篷的秀雅青年,想必就是冥王了。但吸引他视线的,是他掌心托着的青色光团,散发出熟悉的气息:“那是……”

  “是肖恩的灵魂。”

  又是一波冲击,维烈忍无可忍地提高嗓门:“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们给我说清楚!”秦蒂丝以叹息的语调简略叙述。听罢,维烈呆了好半晌:“你们就让那人渣逞凶,现在才冒出来?真是帮称职的神明啊!”

  “这个…我们也是刚刚才知道。”普路托嗫嚅道。席恩也是神子,混淆了他们的感知。又因为旧元素神的死亡,重生的事宜忙坏了他和秦蒂丝。

  差点背过气,维烈调息镇定:“好吧,我也没立场说你们,但是肖恩……他不是神子吗!你们怎么让他出了这样的事!”众神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算了,我先把王放下来。”不再跟他们废话,维烈转向主君。普路托拦住他:“不行!世界树已经认可她了,如果强制脱离,这个世界会立刻崩溃!”维烈一把甩开他,眼中喷出灼热的怒焰:“你的意思是,要把摩耶的王拿来支撑你们的世界?简直荒谬透顶!信不信我马上把大军开进来?”

  “你那样做,我先杀了你!”

  普路托还没说话,菲莉西亚先吼出声,神情凄厉而决然,“一场降魔战争还不够吗?用不着你管我!为了露西他们,我愿意做这棵树!但是——”

  拔高的语气是焚天灭地的恨,和泣血的控诉,“我决不原谅你们,你们这些神!席恩是人渣,你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是你们夺去我的一切,我也会毁了你们!让你们痛苦!”

  银光遮蔽了窈窕的躯体,渐渐融入漆黑的树干。留下的,只有久久不散的余响。

  ※※※

  光茧绽开。

  迸射的光芒宛如喷泉般涌出,绮丽万千,从天花板倾泻而下,化为碎散的光粒子。像是断裂的珍珠项链,也像是透明的泪珠。

  诺因伸出手,接住徐徐降落的少女。

  她苍白的脸庞满是泪痕,黑眸凝聚了另一个人所有的悲欢离合、爱恨情仇,投射向遥远的时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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