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新年(下)_满愿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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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新年(下)

  离开耶林那后,一路平安。

  梅迪城的中部是白魔法结界最强的一带,魔兽被净化得一只也不见,市镇更是毗邻而建,一行人反而觉得有点无趣,何况某人一出耶林那就人间蒸发,害他们少了个谈话对象。

  “索贝克也真是的,和我们一起旅行不好吗,偏要暗地里跟踪。”昭霆咕哝,满腹怨气。杨阳压抑自身的不满,好言好语:“也许他有什么苦衷吧。”

  “有苦衷也该说一声啊!”耶拉姆低吼,难得站在昭霆这边。因为他为了帕西斯,特地去买了一匹马。

  他们这样还算好,肖恩甚至意气消沉得不想和任何人说话。希莉丝看不过去,安慰道:“别担心,肖恩,他能自己照顾自己的。”

  “我知道,一直以来都是他照顾我们,没理由照顾不好自己,可是……”肖恩的语气饱含担忧,握着马缰的手情不自禁地收紧,“我就是放心不下!”

  “你真像头老母鸡耶。”和杨阳共骑的莎莉耶不以为然,“安啦,他一定看到你们这副德性了,最迟今晚就会出现。”

  她预料的没错,当天下午他们一进入负责中央结界西半部的索拉斯郡主城都沙,两个自称神殿实习生的少女就拦下他们,传达了神官长的邀请。

  虽然不及卡萨兰的程度,梅迪城的神权意识也是极浓,高阶圣职者的命令就和圣旨差不多,因此在希莉丝的劝说下,杨阳等人选择乖乖服从,跟着那两名实习生前往她们口中的阿提弥斯神殿。

  阿提弥斯是月神之名,南城皆是女性祭司,惟独月神所选的神子是男儿身,所以他是神官长,也是唯一的神官,今年二十六岁,有[月华佳人]美誉的休利安;梅兹――想起这段神官在常识课上的描述,杨阳不禁对邀请他们的人神往起来。

  听完一名实习生的介绍,昭霆也好奇心起:“那些神子神女都是些什么人?”这方面知识最丰富的希莉丝掰着手指如数家珍:“光神箩尔烈雅的神女是元帅拉克西丝;爱薇;德修普;月神阿提弥斯的神子就是我们要去见的那位休利安神官长;火神伊夫利特的神子是已故[炎之将军]诺拉德,目前空缺;水神亚希的神子是东城大神官法利恩;罗塞;雷神托尔的神子是西城大神官夏亚;典恩;地神玛法的神女是北城祭司长维琳;桑契拉;风神…蕾亚的神女是我城祭司长蕾雪;伊娃;知识之神艾尔菲瑞特的神子是北之贤者赛雷尔;史汀。”

  “普路托和他老婆呢?”

  “他们没有,能够当神子的都是资质万中挑一,精神肉体都十分强韧的人,不然承受不住神力。但是他们的力量还是太强了,没有人类负荷得了,像――”瞥了眼两个向导,希莉丝压低声音,“现任月神之子就因为体质衰弱无法担负神力,据说没几年好活了。”

  “哦。”病美人啊,真让人怜惜。

  月神神殿座落在都沙外围,是一栋宏伟庄严的建筑物,也许是供奉女性神祗的关系,在细节处又显得十分的优雅纤细。小桥流水,雅院围栏,构筑出洗涤人心的澄净氛围,连缭绕梁上的祈祷声也平添几许宁静恬适。肖恩和昭霆是周身没半根雅骨的人,走到这种环境觉得很不自在,其他人却非常惬意。

  见习生牵走马匹,一名老年祭司将他们引进一幢偏僻素雅的小楼。外面看是两层,进去才发现是一整个。天顶很高,用彩色玻璃拼成美丽的图案,把阳光也染成绚烂的颜色,但是天顶的下方,却端坐着一个让人只能联想到“白”的年轻人。他披散着一头宛如水光的长发;瞳孔淡到近乎透明;脸色苍白,却不掩容姿的脱俗,清灵而秀雅,仿佛一碰就会融化的雪;宽大的月色长袍毫无装饰,就和他的气质一样,干净、高洁;连他身边的空气,也好像特别清澈。

  白子!杨阳脑中跳出这个名词,暗暗叹息:难怪他体质脆弱,这种人天生不长命啊。

  “请坐。”

  雪雕似的人吐出意外温暖柔和的嗓音,众人下意识地坐了。带领他们前来的祭司恭敬一礼:“神官长,我告退了。”

  休利安微微颌首,然后在门合上的瞬间,长长吁了一口气,往后一跳倒在一大堆靠垫上,同时踢飞靴子:“累死了累死了,扮成木头真累人,亏那家伙受得了!”

  “索贝克!!!”异口同声的大叫险些掀飞屋顶,张大的嘴巴足以塞进一颗鸵鸟蛋。

  “宾~果~”帕西斯盘起双腿,坏笑着竖起食指。看到他这样子,几个少女更是一阵晕旋。

  “呜呜,我的梦想破灭了。”昭霆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碎裂的声音。希莉丝用力拍打她的肩膀:“我理解你的心情。”莎莉耶也批评:“你坐好看点啦!”

  “有什么关系,你们也坐啊。”帕西斯拍拍附近的坐垫。肖恩第一个快活地扑上去;耶拉姆第二;叹了口气,女孩们也坐了下来。

  “你这样盗用别人的形象,不太好吧。”杨阳轻责。

  “无妨啦,他同意的。”帕西斯从垫子下掏出一瓶花酿和七只酒杯,一一斟满。肖恩又是高兴又是犹豫:“有没有适合莎莉耶喝的果汁?”

  “我会喝酒!”女孩嘟起嘴。银发青年笑着抚平:“别担心,这酒很淡,她可以喝。”

  莎莉耶满面飞红。本来帕西斯的一举一动就洋溢着魅惑的气息,加上休利安的外表,更将他的魅力增幅十倍,连旁观的杨阳三人也看得心跳加速,暗叹这家伙真是祸水。

  “他为什么会同意你用他的脸?”耶拉姆最为镇定,首先发现不对。帕西斯笑道:“因为我治好了他的病,又延长了他的寿命。”

  “啊,对了,你是医师。”众人恍然大悟。

  “嗯,不过那家伙的身体实在太差了。再怎么续命也活不过四十岁,还是在不感染其他病的前提下。”

  好可怜。众人恻然生悯。希莉丝问道:“真的休利安神官长在哪儿?”

  “冥想室。他想趁难得健康的机会,看清明年的局势。”帕西斯用酒杯掩盖嘴角的讽笑,“不自量力。”

  杨阳听出他语气中的恶意,皱了皱眉。余人也觉得他的评语未免太重。帕西斯放下杯子,以一个纯演技的灿烂笑容和休利安特有的温柔嗓音轻易地化解了僵凝的气氛:“世人都以为命运之神贝里卡斯的信徒才是预言家,其实不太对。月神的信仰者也有[窥命]的能力,而且是真正的[看见],不是通过占星推测。但是月神的信徒少得可怜,那家伙的身体又太差,恐怕再过几年,这支占卜师就要绝种了。”

  “哦。”众人听得一愣一愣。昭霆奇道:“为什么月神的信徒很少?”

  “因为月神被认为是混乱神之下的神祗,普路托…冥神也是。”希莉丝对于神权领域的事总是了若指掌,“所以几乎没人直接信仰他们,只有东城还有一些。休利安神官长若非神子,一定会被视为异教徒处死,谁叫王室供奉的是混乱神的对头――协调神贺加斯。”

  “切!歧视嘛!”昭霆嗤之以鼻,她对普路托的印象可是很好。杨阳想起希露菲尔描述的暗黑神,点头赞同:“嗯,神明应该不是我们想的那样。”

  “老话一句,观念是很难改变的。”

  “唉。”杨阳和昭霆齐声叹息。帕西斯轻笑:“为这些神明叹什么气,喝酒,喝酒。”

  “索贝克,我郑重地邀请你――和我们一起旅行。”肖恩直视他的双眼,一字一字道。

  “好啦,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别说先前就有此打算,帕西斯一向不会拒绝他的要求,“等这瓶酒喝完,我们就上路。”

  众人欣喜若狂,随即注意到问题:“用这个形象?”

  “是啊,当然我会做些掩饰,不用担心。”

  “天色也满晚了,不能住在神殿里吗?”耶拉姆精打细算,想省下住宿费。帕西斯笑着瞥了他一眼:“神殿的性别歧视比民间还严重,你们不会住得高兴的。”

  耶拉姆和肖恩顿时心有戚戚焉,希莉丝汗颜。

  “我们去月神山露营吧,那里有座废弃神殿,周围开满了灵灯花,景色很美。”帕西斯建议,眼底流淌着一抹迷离的流彩,宛如一个往昔的梦境。莎莉耶侧过颈子:“灵灯花是什么?”

  “一种专门在月下绽放的花,开花时,花瓣会发出乳白色的光晕,花粉却是淡金色,像星星点点的灯火,风一吹就飘向夜空,非常非常漂亮。”

  几个少女沉浸在他形容的美景之中,满眼憧憬的小星星:“好好,就去那!”肖恩补充:“顺便带野餐盒。”包括昭霆在内,女孩们一齐赏了他一拳,以惩罚他破坏她们美好的幻想。

  耶拉姆有点顾虑:“晚上爬山很危险。”帕西斯一指点唇,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放心,我有很方便的交通工具。”

  “哇哈!”

  黄昏的天空下,响起一声快活的大喝。

  “安静点。”杨阳数落,同时揉揉耳朵,“又不是没坐过鸟。”

  此刻她和昭霆、希莉丝、莎莉耶共同乘坐在帕西斯召唤出来的白色巨鸟上,朝山顶飞去。而三个男士则坐着超大体形的刃雾以并行的速度疾奔。

  “我可是第一次坐。”莎莉耶兴奋得满脸通红,拍打身下的巨鸟,“小羽,小羽,慢点!”

  “抱歉,我的主人是下面那位。”

  “哈哈哈……就听她的好啦,小羽,反正现在到山上,花也没开。”

  帕西斯爽朗大笑,名为“小羽”的妖兽依言放慢速度。莎莉耶得意洋洋,杨阳三人则诧异他的听力竟如此灵敏。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跋涉,一栋明显属于历史遗迹的建筑跃入眼帘,不过大体的外观还看得出,屋顶似乎也没有坍方的危险。离得近了,还可以看见因为岁月的摧磨而变成黄色的柱子上有淡淡的痕迹,构成花纹的形状。大片雪白的花苞包围着这座残留着昔日美感的神殿。

  “还没开花啊。”女孩们略带失望地吁叹。

  “当然,月亮还没出来。”帕西斯跳回地面,当先走入神殿。由于四面开阔,并不妨碍视野。然后,打开次元门,从里面拉出一张摆满佳肴的桌子……众人总算明白他临走时要见习生们在空屋子里准备好酒菜是什么意思了。

  昭霆和肖恩欢呼着奔过去。杨阳感慨:“你可真懂得享受。”

  “这是我的座右铭。”

  当食物吃得差不多时,银月终于爬到中空,散发出皎洁的光辉,呼应的,花海亮了起来。杨阳连忙叫跑进神殿里头探险的昭霆和莎莉耶出来看,其他人目不转睛地凝视这一幕。

  “啵啵”的声响不绝于耳,随着花瓣片片展开,一点点橘色的光芒争相上浮,与月光辉映,情景美得令人屏息。回到前庭的两人见了,不约而同地发一声喊,跑进花海蹦蹦跳跳,试图抓住那如梦似幻的光点。

  “真是的,这种景象应该远观啊。”杨阳嘀咕,声音却不自觉的沙哑了。

  陶醉间,谁也没注意到银发青年的双眼浮起朦胧的水光。

  [帕西斯!帕西斯!]

  身穿雪白婚纱的女性跑掉了百合花冠,任一头黑发肆意飞扬,[噢,看哪,这太棒了!]

  [菲莉西亚,你是想悔婚吗,头纱都掉了。]口吐怨言的青年捡起头纱,却在听见那银铃般的笑声的刹那,化作宠溺与无奈。

  [嘿,悔婚好啊,你这奸诈的小子,头脑清醒的女人都不应该嫁给你。]一只大掌拍上他的后脑勺,揉乱他梳得整整齐齐的银发。

  [好了,华尔特,这种喜庆日子,你怎么还闹他们。]与大手的主人并肩走来的青年有着艺术家的气质,温和的眼眸溢满欣慰。

  [安迪,我这是在帮他们增加甜蜜的气氛。不是有句话叫‘床头吵床尾和’,今天晚上,新床大概会激烈得塌下来吧。]华尔特一脸昧笑。火冒三丈的新郎踹了他一脚:[狗嘴吐不出象牙!]

  没有理会男人们的打闹,菲莉西亚弯腰摘了一把灵灯花,用裙上的装饰带扎成一束,抛向最后走出神殿的男女:[鲁西克,玛丽,接着!]

  一阵风掠过,吹散了窈窕的身影,怀念的人们,祝福的掌声,欢乐的笑语,还有……曾经的幸福。

  帕西斯喝了口酒,感觉舌根苦苦的,脑中的记忆乱成一团。

  后来――后来怎么样?对了,他们找到了肖恩师父,他们以为的肖恩师父……

  玛丽薇莎被席恩用肖恩师父的手掐死;鲁西克再也不相信任何人;

  安迪病死;华尔特去了那个遗迹,再也没有回来;

  而他被绑上祭坛,亲眼看着菲莉西亚……

  “索贝克!”

  来自现实的呼唤撕裂了血色的回忆,他睁大眼,感到脸上凉凉的。

  “你怎么了?为什么哭?”肖恩捧起他的脸,抹去泪水,满心担忧。

  更多的酸涩涌了上来,使他一瞬间想扑进眼前的人怀里,发泄长久以来的痛苦,但他只是轻轻扳开那双温暖的手,绽开镇定的笑容:“抱歉,失态了。”

  “你到底怎么了?”杨阳等人也吓得不轻。

  “哈哈,触景生情啦,这里是我结婚的地方,一时有点伤感。”

  “原来如此。”众人松了口气,惑于他语气的轻松,忽略了话中的深意。惟有肖恩依旧不放心,几次欲言又止。帕西斯微微一笑,从旅行包里掏出一把七弦琴:“扫兴了,我弹首曲子,给大家赔罪。”

  “哇――”

  美妙的琴音驱散了哀伤的阴影,少女们重新回到灵灯花的怀抱,连肖恩也被欢乐的旋律感染,放松了表情。借着音乐传达心声,帕西斯浮起发自心底的笑意。

  过去的,就让它随风逝去。一切的悲苦都由我来承担,你只要,幸福地生活在阳光下就行。

  决定和杨阳等人同行后,帕西斯做了万全的准备,不但自掏腰包购置行李,外貌也做了番精心的修饰:长发染黑,眼珠用幻象术变成普通的蓝色,甚至买了一件附面罩的有帽斗篷。其他人看了他的打扮,都无言了几秒。

  “这个样子比原来更可疑。”虽然肯定没人认得出是休利安神官长。

  “没办法,你们不觉得这张脸很有当祸水的本钱吗?”帕西斯指着一边脸颊,“何况这里流行把男人当禁脔。”

  “……”

  就这样,人数扩展到七人的队伍上路了。时值创世历1037年雪之月11日,也称霜降日,一早温度就特别低,连一向气候不算太冷的南城也化为一片冰天雪地,为旅行带来诸多不便。幸好没有风,骑在马上还不是很痛苦,但是速度却不免变慢,让几个少女担心过年前赶不到首府拉鲁。肖恩奇道:“为什么要到首府过年?”

  “好玩嘛!”昭霆和莎莉耶异口同声。杨阳的回答就比较正经了:“节日总是大城市热闹。”

  “我想在年前回拉鲁看看。”希莉丝的低语含着几缕乡愁,换来余人默然的注视。

  “那个,我一直想问――”唯一不受气氛影响的帕西斯道,“你是不是有南城王室的血统?”希莉丝回首一笑:“我是现任城主的独生女。”

  “!”帕西斯的神情几不可察的一变。耶拉姆开口道:“那就别浪费时间,快走吧。”

  马蹄踏雪的声音重新响起,银发青年来回扫视骑在前面的两人,碧眸闪过冷锐的光芒。

  这个……也算是命运的玩笑吗?

  虽然加紧赶路,在雪地里奔驰毕竟是辛苦的事,每天晚上从马背上下来,女孩们都是疲累欲死,尤其是尚未习惯旅行的莎莉耶,全身酸痛,臀部和大腿处更疼得像要裂开。初时她还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后来实在是瞒不住。忧心若焚的肖恩冲口道:“索贝克,你帮她在屁股上抹点药膏。”

  银发医师抚额叹息。果不其然,好意用错地方的棕发青年被羞恼的女孩狠狠踹了一脚。

  不过帕西斯还是调配了上好的伤药和一些防冻保暖的药膏给杨阳,第二天一早,恢复了元气的少女精力充沛地上马。

  随着目的地的接近,空气里弥漫的喜庆气息也愈发浓厚,沿途的市镇都张灯结彩,搭建戏台等娱乐设施。赶货的商人少了,路旁的商家却多起来,看得行人心里也暖洋洋的。27号,他们终于到达南城的首府拉鲁。

  不同于建在平原上的中城首府里那,盆地内的北城首府米尔菲和临河而立的西城首府赫拉特,拉鲁座落于山顶上。在晚霞的照映下,雪白的城墙显得格外壮丽。由植被构成的图案线条延伸开去,形成结界的中心部分,而杨阳一行就混在上山的人群中,走向那座顶着天空的都市。

  希莉丝心潮澎湃,离家三年,她一直避开故乡,如今终于回来,即使不是以原来的身份,但情绪仍是很激动。

  守卫递给每个进城的客人一张帖子,上面有详细的节目介绍,还有市内地图。昭霆和莎莉耶凑在一起叽叽喳喳,活像两只小雀儿。其他人四下环顾,浏览城里的景致。拉鲁给人的第一印象是干净,石板道上连一片落----扬的钟声和着赞美歌响起,驱散了模糊的不安;大片的白鸽从神殿的方向飞来,消失在金红色的天空尽头;街上,行人一点也不见减少,小贩的叫卖声也依旧响亮;两旁的圣香月树在风的弹奏下发出沙沙的悦耳声响……一切都是无比真实的景象。

  杨阳不自觉地笑了,心里充满了说不出原因的幸福。过去的生活反而成了梦境般的存在,在西芙利村度过的日日夜夜陡然清晰起来,取代了旅行的记忆。当银发神官,村民们的面容一一掠过脑海,一个黑发青年的身影蓦地迸出来,伴随着深深的怀念。

  不知道史列兰现在在做什么呢,希望他也能过个好年。

  中城卡萨兰;西境;米亚古要塞――

  “请问,这是什么?”

  诺因太阳穴青筋直跳,用杀人的眼光瞪视一叠布料。

  “衣服啊。”无辜的声音出自一群表情像羔羊般纯洁的侍女口中。

  “这分明是套女装!”诺因爆发了,“一次不算还来第二次,你们真当我是白痴那么好骗!?”

  怀柔政策无用,侍女们转而用哀兵攻势,不过对卡萨兰城主哭哭啼啼是没用的,她们的目标是仁慈的军务长:“雷瑟克大人,你评评理,这分明就不是女装对吧?只不过宽松了点,下摆长了点。”

  “我不穿!”诺因吼出雷霆之怒,打十岁起他就不穿宽松的衣服,而穿能够让不长眼的同性看清他平坦胸部的紧身衣,虽然这样做也没什么效果。

  雷瑟克生性忠厚,见那套衣裳确实是中性设计,侍女们又吓得眼泪汪汪,当下好言劝道:“殿下,她们说的没错,上神殿祭拜是不应该穿军服,这件袍子和神官服差不多,你就穿了吧。”

  “唔唔……”

  “男子汉大丈夫,气量大一点。”雷瑟克绽开鼓励的笑容。绿色∷的猎物朝更衣室走去。看到她们的样子,诺因和雷瑟克都有一种……上当的感觉。

  等进了更衣室,这种感觉越发强烈:首先腰上两根他原以为是装饰的带子被收紧,使长袍变成了长裙;然后一个侍女给他戴上中央镶有紫水晶的丝绸坎肩,后面延伸的部分是两个长长的三角形,尾端的琉璃珠和穗丝直垂到地,虽然是模仿圣职者披肩的设计,却和前面一样起到掩饰身材的作用;末了,继宝石额冠之后,一顶无比华丽的薄纱头罩接踵而来……

  “够了!”诺因火冒三丈地拉扯头罩,却因为和额冠连得太紧,反而拉痛了头皮,“你们绝对是在耍我!要把我变成女人!”

  “冤枉啊,殿下!”一半的侍女赶紧摆出窦娥的姿态缓和场面,另一半打开门呼叫援兵,“雷瑟克大人,殿下又发飙了,您快来劝劝!”

  门外的军务长迈着有些犹豫的步子走进来,一看呆立当地。

  站在房间中央的活脱脱是他梦中的人儿,还是他想也不敢想的打扮。

  “雷瑟克大人,很好看吧?”

  “呃……嗯。”

  诺因信以为真,手顿在半空:“真的?真的很好看?不奇怪?”雷瑟克走上前,帮他戴正歪到一边的头罩,低声道:“嗯。”算是放纵吧,那个人可能一生也不会为自己穿上这样的衣服,那么……和她相似的兄长也好,让他看一次。

  “嘿,那走吧。”诺因兴高采烈地拉着部下往外冲。

  卡萨兰对于节日的礼仪最为烦琐,特别是年初的至冬节和年中的国诞日,起码要祭神一个礼拜,其他游行、演讲之类活动更是排得扑扑满。诺因成为西境的统治者后,大大简化仪式,但一些固定的流程他也无法删减,比如上神殿祭祀祈祷,取圣水祝福全民,演讲、阅军等等。完事后,还要待在神殿整整三天,静思茹素,不得见任何外人。当然这三天诺因都是用看书打发时间,大鱼大肉照吃不误。

  前往神殿的途中,诺因暗自纳闷男性市民怎么都一脸见鬼的表情,女性多半惊喜交集作感谢状,共同点是鸦雀无声,整条街静得可怕,直到队伍过去很久以后,才陆续有诺因听到绝对会吐血的对话响起:

  “终于,在我有生之年看到殿下嫁出去了……”

  “果然,殿下还是走向了那条不归路……”

  踏上神殿高高的台阶,诺因当先跨入礼拜大厅,惊讶站在祭坛下方的人:“怎么是你端圣水!?”

  “不知道,祭司长拜托的。”术士长的语气同样有一丝困惑,不过只要是美女的请求,对他就是不可抗力,“话说回来,你这身衣服可真别致啊。”这小子脑袋进水了吗?

  “是吧,雷瑟克也说很好看。”

  “哦。”吉西安恍然大悟地瞥了眼僚友,不意外他羞窘的神色,没有揭穿,将盛放圣水的托盘默默递给主君。

  三人都没有料到,这个再纯洁不过的动作,在周围披着圣职者外衣的同人女们看来,却是新郎将婚戒递给新娘的神圣一刻。三分之一的人发誓要将这一幕永远留传下去;另三分之一决定今天开始写日记,捕捉诺因三人每一个美好瞬间;剩下的打算投稿给新发行的《女性报》,大捞一比。

  呜呜~~~殿下,你一定要幸福啊!拭着眼泪,咬着手绢,同人女们诚心祝福。

  为单膝跪地的诺因洒圣水的神官长看见这个景象,欣慰地摸了摸胡子:时下的年轻人,还是满虔诚的啊。

  参加完一系列活动,诺因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进即将待上三天的神殿客房,本来以他的体质决不可能如此不济事,但这身长裙特别拖沓,累得他腰酸背痛。见状,正整理书架的小狼龙道:“桌上有茶,还有捶捶。”

  “那是掸尘。雷奇,书都搬来了?”诺因倒了杯茶,一仰而尽。

  “还有几本,我去搬。”雷奇轻巧地从活动木梯上跳下来,看着她深蓝的长发飘起又落下,诺因突然想起一件事:“等等。”

  “什么?”雷奇转过身。

  “净之月上旬,我带着你、吉西安去一个叫西芙利村的地方,你还记得吗?”那段遗忘的记忆和失踪的耳环一样,是诺因心里的一块疙瘩,虽然还不到介意的程度,但是想起来也就问了。雷奇双目一亮,连连点头:“记得!”

  “那时候,我被刺客打晕以后,发生了什么事?”

  “杨阳,杨阳出来,救了你!”智力还很低下的小魔兽不懂得形容人的外貌,只能用简单的词汇叙述,“诺因很喜欢杨阳!”

  羊羊?黑发青年皱起眉头,试图组织:我被一头羊救了,还很喜欢它?这是什么跟什么!?

  “真的哟,龙龙出来时,诺因保护杨阳,飞上天,不小心掉下来,好多血,杨阳生气,射龙龙,然后一个红发男人把龙龙烧死,诺因醒过来,杨阳给诺因香菇吃,诺因噎住了,雷奇去找水,诺因带杨阳回家,摔了一跤……”

  “够了。”诺因一手按额,放弃追问,“去帮我把书拿来。”雷奇哦了一声,一头雾水地离开。

  真是乱七八糟,完全摸不着头脑。翘着二郎腿坐在椅上,诺因习惯性地右手握拳,抵唇思索:不过至少可以肯定,那个“羊羊”是人类。等雷奇语言表达能力再强些,就问清楚他的来历,用钱打发了事,我可不喜欢欠人情。

  突然,他眼神一寒,捏紧桌上的佩剑:“史列兰,为什么骗我?”

  《……》

  (这次就算了,今后再对我撒谎,我永远不理你!)

  《对不起,诺因。》魔封的声音可怜巴巴,仿佛被抛弃的小狗,《我是想…是想把她的回忆珍藏起来,不是故意瞒你。》

  (哟,你也长大了。)诺因转怒为喜,安抚地拍拍剑鞘,(放心,等哪天你愿意说出来,我翻遍世界也会找到她,让她陪你说话,啊,或者干脆把她的灵魂封进剑里,永远陪着你。)

  《不!不要!那样做,杨阳不会高兴的!》史列兰大喊。诺因面露困惑:(你高兴就行了啊。)

  《我是会高兴,但我也会不高兴,我说不清……总、总之,杨阳如果不快乐的话,我也会很难过。》

  “你倒是和莉莉安娜一个想法。”诺因淡笑,紫眸闪动着决然的冷芒,“换作我,哪怕对方不高兴,我也要把她一辈子锁在身边!”

  被损友狠狠嘲了一顿的军务长叹息着朝军营走去,刚刚阅军时没看见露蒂丝,让他担心妹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才挂念着,几个女兵急急忙忙跑过来:“雷瑟克大人,快跟我们走!”

  “咦?”

  “露蒂丝病了,很严重!”

  狭小的房间里,露蒂丝躺在木板床上,全身被毛毯裹得紧紧的,只露出一张通红的小脸,嘴唇因高烧而干裂,吐出无人听得懂的呓语。总共三个火盆燃烧着炭火,还是驱不走室内的寒气。

  “为什么不把她移到条件好点的地方?”一进门,雷瑟克就大吼。

  “现在没法移动她。”回答的是精兵团第二大队队长爱伦,也是露蒂丝的直属上司,身旁站着神情同样凝重的第一大队队长尤菲米亚。雷瑟克冲到床前,轻抚妹妹的脸颊,烫手!

  “怎么会搞成这样!?”饶是他脾气好,这时也不禁勃然大怒。

  爱伦愧疚地低下头。尤菲米亚毫不退缩地迎视他:“不是爱伦的错!这里没有人虐待她!是她自己做超出限度的训练,晚上还溜到校场跑步!”

  “……对不起。”

  “好了,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一直没出声的精兵团团长沙里西恩开口道。“医师来过了,除了开点药也没办法,她这是风寒,只有靠毅力度过危险期,才能慢慢好起来。”雷瑟克看了看噗噗作响的药罐,问道:“白魔法师呢?”虽然白魔法不能抑制病情,却能从根本上强化生命力。

  “都回家过年去了。”爱伦叹息,“还在职的只有伊斯塔神官长,可是――”言下之意很清楚:谁能让一把年纪的神官长风雪天奔波?只怕这个还没治好,那个先倒了。

  雷瑟克深深吸了口气,力持镇定,随即掏出手绢擦拭妹妹脸上的汗珠:“你们都下去吧,我来照顾她。”

  “这……”众人面面相觑。

  “就像沙里西恩说的,现在只有靠露蒂丝自己撑过去,那多几个人也没用――倒是,帮我把吉西安叫来。”

  过了没多久,接到消息的术士长就行色匆匆地赶到,二话不说施展唯一会的水系治疗术。

  “能做的我都做了,接下来还是看她自己。”完事后,吉西安才有空拨弄凌乱的发,“我已经叫理查德通知最好的医师,顺便带棉被过来。”

  “谢谢。”雷瑟克感激地道。他心神不宁,竟然什么也没想到。

  “跟我客气啥――话说回来,露蒂丝怎么会病得这么严重?”

  “过量训练。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关键还是你这个当哥哥的照料不周啦。”吉西安像是嫌人家还不够担忧,硬泼了一桶油。雷瑟克狠狠瞪视他,反唇相讥:“总比某个无节操的家伙好!”

  下意识地低头,瞄见脖子上的吻痕,吉西安连忙扣好扣子。雷瑟克趁胜追击:“太饥渴了吧,刚祭祀完就和女人上床?”

  “好不容易那个不识情趣的小子不在,我当然要把握机会。”吉西安厚颜无耻地道,“看我多讲义气,放着美食不用,跑来为小丫头治病。”

  “真是谢谢你了。”这声道谢毫无诚意。

  “好啦,要斗嘴改日奉陪,先解决露蒂丝的事。”吉西安明白友人心情恶劣,才会异于往常的尖锐,大度地不计较。雷瑟克凝视露蒂丝略微转好的脸色,默默咀嚼后悔的滋味。

  吉西安说的没错,确实是他这个当哥哥的照料不周。

  理查德很快带着医师出现,喝了两贴药,又做好保暖措施,露蒂丝的烧慢慢退下来。雷瑟克和吉西安大喜,医师却浇了盆冰水:“病情还会反复,要过了今晚的危险期才能放心。”

  “你回去吧。”送走医师和情报部副部长,雷瑟克对友人道。吉西安回他一个白眼:“说什么蠢话。”

  “咳!”一直没什么动静的露蒂丝发出低哑的咳嗽,昏昏沉沉地睁开眼。雷瑟克赶紧凑过去,关切地问道:“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哥哥?”

  “还有我。”吉西安举手,苍蓝色的眸子同样溢满关怀,“你也太不当心了,怎么那么不爱惜身子。”露蒂丝呜咽了一声,定定瞅着兄长:“我以为…你不会管我。”

  “怎么会!我是你哥哥!”

  “以前你就不管,都是爸爸哄我吃药,妈妈安慰我。”说着说着,露蒂丝落下泪来,哀怨指控。

  “对不起,以后我再也不会了!”雷瑟克心疼地为她拭去泪水,许下诺言。吉西安指着他:“你就是为这傻大个生病的?太不值得了吧。”雷瑟克虚踢他一脚。

  “才不是,我不想生病。”露蒂丝又咳了会儿,双眼涌上深深的失望,“诺因哥哥不在吗?”

  “呃――”吉西安和雷瑟克面面相觑,都是一脸为难。

  “没关系,我不要他来,我这个样子一定很丑……”

  “没这回事!”

  “是啊,你现在很有病美人的味道哦。”吉西安哄人的水平比损友高多了。露蒂丝露齿一笑,接着沉沉睡去。见状,两个青年都愁眉深锁。

  傍晚,病人的热度回升上去,用冰块降温也不见明显的效果。雷瑟克忧心如焚。吉西安在房里来回踱步,反复劝说他去神殿抓人。雷瑟克总是推说来了也没用,可是到半夜,他也沉不住气了。

  “我去叫殿下。”硬生生拔离定在妹妹脸上的视线,军务长大步走向玄关。

  “乌龟!早叫你去了!”术士长丢来气急败坏的谩骂,同时坐到他的位子,“快去!我会照顾她!”

  再不打话,雷瑟克直奔马厩,抢了一匹赶往神殿,翻墙摸到后院,不意外客房的灯还亮着。

  诺因正合上书准备睡觉,突然听到异响,右手按在剑柄上,下一秒讶然松开:“雷瑟克!?”

  “露蒂丝病了……”军务长满脸汗水和融化的雪水,气息粗重,模样十分狼狈,“求你去看她。”黑发青年微一皱眉,拿起衣架上的斗篷:“走吧!”既然是雷瑟克的拜托,哪怕母夜叉他也会去看,何况只是个小丫头。

  见到人后,诺因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双眉高高竖起:“你们俩是白痴吗!?”语毕,将棉被一裹,抄起露蒂丝就往外冲。

  “殿下!?”两人大吃一惊,吉西安反应快,一把拉住:“不行!不能移动她!而且,你是骑马来的吧,露蒂丝会受不住的!”

  “总比她就这样死掉好!”诺因挣开钳制,大步走向坐骑,一边命令魔封施加护罩,以减轻颠簸的冲力。

  折腾了一夜,露蒂丝的病情总算在白魔法和药的双重疗效下转危为安,三个青年这才松了口气。

  朦胧的视野映出被阳光照得金灿灿的黑发,白皙清秀的侧面也镀上一层莹润的色彩,细长微翘的睫毛就像流苏一样闪亮,露蒂丝不敢置信地眨眨眼,好半晌才出声唤道:“诺因哥哥……”

  “醒了?”诺因立即从打盹状态切换至清醒,熟练地换降温布,问道,“要喝水吗?”

  “嗯。”

  喝了小半杯水,露蒂丝感觉好了很多,环顾四周,是一间明亮而华丽的房间,与自己窄小简陋的营房截然不同,“这里是哪儿?”

  “神殿。”诺因说着就来气,“你可真是惊动了不少人啊!”露蒂丝把脸藏进被子:“对不起,给大家添麻烦了。”

  “哼,添麻烦,你知不知道你哥担心得快疯了?刚刚才被我赶回去睡!”

  这回露蒂丝整个人都不见了。诺因一把拉下被子:“你想闷死自己!?”

  不料被下是一张泪水模糊的小脸:“人家…又不是……故意的。”

  “喂喂,你别哭啊!”诺因吓得左顾右盼,让他惊吓的不是美女的眼泪,而是美女的哥哥会否突然冲进来,把他大卸八块。确定门外没人后,他才如释重负,胡乱帮她擦拭,半威胁半安慰地道:“不许哭!都是大人了,再哭就不象话了。”

  “咦?”

  “你月事来了。”诺因眼里闪动着复杂的光芒,顺手梳理她汗湿的刘海。露蒂丝面红耳赤,讷讷说不出话来。看到她的反应,诺因一怔:“你知道了?”

  “那天……我去问了爱伦队长。”

  “嗯,那就不用我教你了,今后给我收敛点,别再胡闹!”

  “哦。”露蒂丝乖乖答应,偷瞄他,却怎么也问不出“你是不是还会娶我”这种话,良久,才把此刻的心情化为一句再平凡不过的告白,“诺因哥哥,我喜欢你。”

  “……”诺因并没有什么触动,依旧淡漠地俯视她,倒是那双湛蓝眸子里荡漾的情潮刺激了他的记忆,他曾看雷瑟克这么遥望一个人。

  “你对我,是恋人间的喜欢吧?”

  “对啊。”

  “那是什么感觉?”停顿了一下,诺因用一种微妙的语气道。露蒂丝不假思索地答道:“就是想对一个人好,想永远和他在一起,想保护他,想看到他的笑容,想听他的声音,想把一切快乐的事和他分享,想为他承受一切伤痛。”

  诺因一一比照,最后得出结论:“我不喜欢你。”

  “……我知道。”虽然早有心理准备,露蒂丝还是禁不住苦涩一笑,随即鼓起信心,“没关系,我会努力让你爱上我!”

  这种事是可以勉强的吗?诺因有点疑惑,却没有追问。

  说了好一会儿话,露蒂丝早就累了,当下眼珠一转,有了主意:“诺因哥哥,我可以握你的手吗?”诺因自然不会跟她计较这样的小节,大方地递出手,结果正中小丫头的圈套,半个手臂都被抱住,险些重心不稳,摔在床上。

  瞪视一脸满足呼呼大睡的露蒂丝,诺因有股扁人的冲动。

  钟楼传来悠扬的声响,象征旧的一年即将过去,1038年就在眼前。尽管从来不是迷信的人,卡萨兰城主还是心下苦笑――他的新年竟然是在这种情形下度过的。

  看来明年的日子不会好过。

  在诺因上神殿祭拜的同时,西城城主贝姆特;瓦托鲁帝到达了边境重镇塞维堡。

  这是考虑到驻守占领区的三名佣兵团长往来不便,出于安全所做的举措。而同行者中,最高兴的莫过原南城满愿师柳轩风。阔别了两个多月,她终于可以和新交的友人师长团聚。

  “玛莎,绿,莱拉姐姐!”

  远远望见站在要塞前的三人,她忍不住招手唤道。玛莎和绿应声跑过去,莱拉因为金雀花佣兵团长的身份,只微笑回应。

  “轩风,轩风,你没事!”两个女孩激动地围着友人,以热情的拥抱表达内心的欣喜。收获祭当天,她们一个和男友约会,一个值班,幸运地躲过了死亡佣兵团的魔掌。

  轩风被抱得喘不过气来,好容易空出一只手指着身后的人:“贝姆特没通知你们吗?”

  “通知了,可是我们要亲眼看到你平安才能放心。”

  没有打扰三个朋友之间的对话,贝姆特径自带领其他人走向莱拉:“伤好了吗?”

  “是,多谢首领关心。”女佣兵行了一礼,“夏亚他们一会儿就到,大家先进去休息吧。”

  一下子涌进三万多人,原本庞大的要塞也显得拥挤起来。幸好住宿方面早有安排,吃饭却成问题了。虽然大部分佣兵都蜂拥上街去酒馆寻欢作乐,但也有不少是在食堂用餐或打包。为了喂饱这些人的大胃口,厨子们忙得不可开交,连轩风也被拉来帮忙。

  “对不起啊,轩风,你刚回来,就要你忙东忙西。”

  “没关系啦。”轩风快活地道,同时利落地切着一大把莴苣。踏进厨房的一刻,她有一种回到家的感觉,好像这里才是她应该置身的地方。尤其在煮着某人最讨厌的软绵绵的食物,想象他皱成一团的表情时,特别兴奋。

  呵呵。将紧接着切好的南瓜倒进汤锅,轩风不禁浮起恶魔般的微笑。

  见她不介意,玛莎和绿松了口气。除了她俩,帮佣的都是新来的少女,不认识轩风。不过隐捷敏亚的女性都很豪爽,闲扯了几句,就混熟了。

  “马上要来的三位佣兵团长是怎么样的人?”轩风好奇地问道。

  “嘿嘿,首先,都是帅哥。”跟这个友人也相处了一段时间,绿很清楚她的弱点,一开口就抛出一块又香又甜的饵。果然轩风一脸喜从天降。瞅准机会,玛莎泼冷水:“只不过一个年纪大了点,一个年纪小了点,另一个倒是刚好。”

  “好哇,你们俩,耍我!”轩风挥舞菜刀,玛莎和绿嘻嘻哈哈笑成一团。

  “别听她们瞎说,克劳德团长年长归年长,却沉稳可靠,我很迷他哦!”一个帮佣的少女为心上人平反。另外几个齐声道:“夏亚也很可爱。”

  “才不呢!”出现两个反对声音,“他老是霸占朱烈斯团长,像小孩子离不开哥哥,好讨厌!”轩风竖起耳朵:“朱烈斯?”绿咬耳朵:“就是血徽佣兵团长,很温柔很英俊的人。”花花女郎顿时眼睛大亮。

  又一个口味不同的少女发表意见:“那三个都不好,我喜欢达留恩团长,热情的男子汉!”

  “我喜欢萨罗斯团长,虽然花了点,但是成熟又有魅力,男人就应该像他那样。”

  轩风听得津津有味,突然插口:“费路迪亚和费路迪尔呢?”余人爆笑:“他们俩啊,是很好,可惜我们连谁是谁也分不清,怎么谈恋爱?”轩风也忍俊不禁。

  一时间,厨房变成了菜市场,女孩们纷纷鼓吹自己的爱慕对象,直到胖厨娘大喝一声,才回过神,吐着舌头返回工作岗位。然而半晌功夫,聊天的欲望就死灰复燃。

  玛莎小声问道:“轩风,听说你那段日子和提拉的英雄在一起,他是怎样的人?”

  “他啊……”一想起肖恩,轩风就好笑,“是很可靠,很温柔的人,像火焰一样给人温暖的感觉,有时候又很迷糊,比如爱情方面。我告诉你,他连怎么生孩子都不知道,还以为去甘蓝菜田一趟就能抱到娃娃了。”

  “不会吧!”众人一致惊呼,难以置信。

  “是真的,我当时听了,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以啊,我真的粉同情他的情人,将来结婚时,肯定要身为女方的她主动。”

  众人连连叹息,不少还捧着胸口,一副梦想破灭的样子。轩风笑嘻嘻地道:“别忙失望,他真的是我见过最棒的男人,不过个人认为还是做朋友比较好,做恋人的话,会很没有安全感――他对每个人都太好了。”

  “哦。”众人似懂非懂地点头,几个少女重新燃起崇拜英雄的情结。

  “还有哦!他身边的帅哥可不少!有个冷面热心的小鬼,做菜手艺一流,我们谁也比不上他;一个能变成可爱洋娃娃大小,个性别扭的祭司;他的情人,最最最帅,最最最痴情的血龙王扎姆卡特大人!”轩风一手握拳,慷慨激昂地道,连想过来骂人的厨娘也被她唬住了。女孩们遥想了一阵,发现不对:“轩风,你是说……帅哥对吧?”

  “对啊!”

  “可是…祭司……”

  “哦,那个祭司是男的。”轩风浑不在意。余人脸如土色:“男人和…男人……是情人?”

  看出她们的无法接受,标准同人事业卫道者的少女眼一眯,眉一竖,哗地跳到椅子上,开始气势十足的演讲:

  “听着!不要瞧不起同性恋!一大半的同性恋是因为生理和后天环境的影响,这本来就不是他们的错!剩下的也只是巧合地爱上了自己的同性,而爱情是神圣的!能因为对象是男人就唾弃一份真爱吗?答案是不!何况同性之间的恋情经常比异性还感人肺腑,因为有挫折横亘在他们当中!你们知道吗?月和扎姆卡特――就是我刚刚说的两个――他们的爱情就经过千年的磨难!先是月的弟弟妒忌他,要杀死他,幸好月事先察觉,才保留了灵魂,但也一直到一千五百多年后的今天才复活。而这段时间,不知情的扎姆卡特到处流浪,甚至找魔界宰相单挑,想自杀去陪恋人――你们说!这样的爱不比异性的爱伟大吗?不应该支持吗?”

  “应该!”底下响起一片赞同声,人人泪流满面,感动不已:“呜呜~~好痴情的龙王哦。”

  “能被这样的人爱着,就是死了也甘心。”

  “男人又怎么样?真爱无罪!”

  看到自己播下的种子成功开出耽美之花,轩风满意颌首。不过,即使知道她为自己组织了一支后援团,身在摩耶的两人也不会高兴吧,那两个本来就是无视世俗规范的狂妄之辈。

  就在七嘴八舌的讨论气氛急遽攀升的时候,外头传来一个无奈的男性嗓音:“难怪你曾经想把我和德修普凑一块,原来已经形成同性恋理论了。”

  “呀,贝姆特!”轩风一吓,不小心跌下椅子,被一双臂膀接个正着。

  “你啊,自己怎么想都可以,别污染别人行不行?”温热的气息随着沉厚的男低音拂过她的颈侧,让她莫名的心跳加速,情不自禁地扭了扭:“什么污染!你偷听,就算得高尚的行为了?”

  “我是来看看午饭做得如何。”贝姆特也颇不自在地放开她,瞥了眼目瞪口呆的众人,“不过看来你们都很忙。”

  “啊,首领,对不起!”女孩们慌慌张张地跑开,轩风也不例外,但是嘴上仍不忘招呼名义上的情人:“太闲了吧,堂堂西城城主,竟然有空来调查士兵们的伙食?”

  “这种时候,我一向是最闲的。话说回来,怎么又是南瓜汤?你就不能煮点有嚼劲的东西?”

  “呵呵呵,南瓜和萝卜一样是好吃又营养的大众食物,排斥它们的你,才需要反省。”轩风发出与恶魔毫无二致的笑声,一边继续往汤里扔南瓜,一边轻松地反驳回去。

  正当贝姆特思索要怎么反击时,一声娇呼撞进他的听觉回路:

  “首领~~~”

  似曾相识又意外恶心的声音冻结了战士的本能,结果青年保持转身的姿势被一团红云扑个满怀,然后亲热地蹭啊蹭:“首领,我回来了,你有没有想我?”

  “轩风……”玛莎瞪着汤锅,她刚才亲眼看见友人把一整罐盐倒进了里头。

  “……夏亚?”贝姆特的声音有点不确定的成分,因为他怀里的触感不对。隐捷敏亚大神官往后一跳,笑靥如花地提起裙角:“是。”他这一退,众人首先注意到的不是他的穿着,而是胸口的起伏。

  “咦咦咦――”除了轩风以外的女孩们一齐大叫。

  终于……贝姆特叹了口长气,在第一次奉陪眼前的人观赏“俊男出浴图”时他就有了觉悟――他的大神官迟早会变成大祭司!

  “你成年了?”

  “对,我还和朱烈斯订婚了哦――朱烈斯!”夏亚向身后的人招手。贝姆特抬眼望去,只见血徽佣兵团长一脸郁卒地缓缓走来,手上戴着婚戒,看来已经对悲惨的未来认命了。

  应该同情他,但是一时无法调整心态的西城城主用眼神发出质问:笨蛋!你是怎么教育他的!?

  能怪我吗?是他太奇怪!年轻的佣兵团长全身都充斥着被害者的气息。

  两个男人眉来眼去之际,轩风偷偷问友人:“夏亚不是你们的大神官吗?怎么变成女的了?”

  “她是妖灵,成年妖灵可以选择性别。”玛莎带着余悸未平的神情回答。轩风恍然大悟。

  大神官变性的消息在整个要塞掀起轩然大波,当天人们都在谈论血徽佣兵团长的不幸和“大姐头”的归来。尽管不用再靠夏亚送自己回地球,未免莱拉等人起疑,轩风还是主动拉关系。没有心机的新任大祭司很快就和她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期间朱烈斯一直在喝闷酒,给轩风的印象不深。倒是坐在他旁边的月影佣兵团长克劳德让她感觉不错,机警的目光源于弓箭手的天性,又不掩气度的沉稳,遗憾的是年轻个十岁会更好。

  新的一年迫在眉睫,要塞内却没人做什么相关的布置,隐捷敏亚是唯一没有庆祝活动的城市,民众向来用最原始的方式――吃喝玩乐来表达喜悦之情。为此,贝姆特特地对轩风提出警告:“做好心理准备,免得被吓到。”

  “怎么?”

  “既然是一群一喝醉就没有自控力的男人的狂宴,会发生什么事你应该大概有数。”

  “你是指:发酒疯、随地乱吐、把看不顺眼的对象剥光了扔进垃圾桶或女浴室、表演飞刀秀、脱衣舞、裸奔、集体斗殴、干杯洗礼、夸耀肌肉和下半身、污言秽语大比拼之类的行为吗?”

  “……你知道啊。”

  “玛莎她们都告诉我了。”轩风面回来,让女性清理场地,照料搬运醉鬼,你们男人实在有欠考虑呢。”

  贝姆特苦笑:“抱歉,不过这种场合,女性确实比男性有节制力,所以才这么安排。”

  “嗯哼,我会把这句夸奖转告她们,这样大家也会比较有动力。”少女绽开宛如春花的笑容,看得青年一呆。

  “我说,贝姆特。”

  轩风突然毫无预兆地踮起脚尖,靠近对方极具立体感的五官。贝姆特努力把后仰的程度控制在不失礼的范围内,问道:“什么事?”

  “我不计较你弃我于不顾,毕竟你是隐捷敏亚的城主,不过,作为小心眼的女人,索要一点报酬不为过吧?”说归说,轩风心里并不是毫无芥蒂,想必贝姆特也是如此,那还不如找个借口让彼此释怀,为死亡佣兵团闹僵实在太不值得了。

  “什么报酬?”看出她的打算,贝姆特脸上的线条软化下来。

  少女无声地一指按唇,会意的青年脸色惨白。

  被一段往事留下心理障碍的他,即使隔着衣服与异性接触都会全身僵硬,何况这样敏感的地方,也许会当场吐出来,而光是克制这种反应就会要掉他半条命。

  简直是惩罚!险些哀鸣的他却无法责怪对方,因为轩风并不知情。

  抱着必死的心态,贝姆特弯下腰,却在逐渐靠近的过程中,感到一股近似期待的情绪,冲淡了原本的反胃感。

  就在这样复杂的心情里,他印下蜻蜓点水的一吻。

  “小气的男人。”目送脚步快得像逃跑的青年,少女小声嘀咕,语气却没有丝毫不快的成分。

  相较诺因和贝姆特,罗兰要准备的事宜就多了。29日,终于结束长达一个星期的祭神礼,回到王宫,忙里偷闲的他吩咐心腹拿来最近的报纸。

  “噗!”岂料才看到第三份,金发青年就喷出嘴里的茶,吓得一旁的大神官下巴差点掉下来。

  “大人!”怎么回事!是有关世界末日的报导吗!?竟然让一向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主君震惊到喷茶!!

  “咳…哈哈,咳咳咳!”罗兰一边喷笑一边呛咳,痛苦得脸都扭曲了,同时递出让他陷入这种情况的罪魁祸首。看清报上的内容,法利恩也冲击得嘴角抽搐。

  “惊爆!史上最华丽的三人行――诺因殿下与吉西安、雷瑟克两位大人的婚礼!”

  “最美丽的新娘――让人感动的奇迹结晶!”

  “梦幻般的一刻――叹为观止的约定瞬间!”…………

  一大堆诸如此类耸动又不负责任的标题,罗列了整面的报纸。

  “哈哈哈,笑死我了,哈哈哈哈!”罗兰拼命捶打桌面,标准幸灾乐祸的模样,“受不了,真是太幽默了!西境的女性好有趣!”

  法利恩苦笑着合上报纸:“我不认为有趣,这分明是造谣。”

  “正是造谣才有趣啊,法利恩!想象一下德修普的表情,哈哈哈……哎哟,不行了,我会笑死!”

  “他会勃然大怒吧。”

  “不不不,顶多哭笑不得。”罗兰努力按住上扬的唇角,“生成那样一张脸,被这么做文章肯定不是第一次了,要是一一计较,他早气疯了。”

  “换作我,我一定会视为奇耻大辱,把对方宰掉。”法利恩发表感言。

  “哎,同性恋也是人么,用不着这么激动。”

  对于主君的宽宏大量,法利恩的回答是依然无法接受的摇头。

  罗兰耸了耸肩,笑着拿回报纸:“拜德修普所赐,过了个愉快的中午,下次找机会感谢他。”

  午后,海上要塞赫莱兹的驻留部队和镇守绝境长城的将兵相继回到首府坎塔萨,令整座城市为之沸腾。罗兰亲自到空浮舟站迎接,一照面就被两位要塞指挥官揪住脖子算帐。

  “你这小子,过年了才叫我们回来!生日为什么不发通知?”[铁壁将军]马尔亚姆;麦斯韦恩恶狠狠地逼问。

  “哈哈哈,反正也没差几天嘛,何必计较。”

  [苍空骑士]席斯法尔;克雷因叫得惊天动地:“什么不计较!一顿和两顿差得多了!”

  “咳嗯。”眼见主君的形象被破坏得一塌糊涂,国务尚书克莱德尔大声提醒。嘻嘻哈哈的三人立刻分开,站得毕端毕正。罗兰堆起属于统治者的高雅笑容:“两位将军远来辛苦。”

  “能为大人效命,是我等的荣幸。”马尔亚姆和席斯法尔一起行礼,再无刚才的开玩笑神气,一连串变化只能用恐怖形容。

  了不起,了不起啊!站在国务尚书身后的冰宿暗暗咋舌。

  [金色死神]伊芙;比拿就正经多了,一下船就摆出臣子的姿态,反而是罗兰大步上前,一手揉乱他梳得好好的金发:“怎么还是这么矮,饭都吃到哪里去了?真怀疑你有半身人(注:也叫坎德人,《魔戒》主角的种族,在文里已灭亡)的血统!”动作和表情都像极了一个疼爱弟弟的兄长。

  冰宿捕捉到伊芙身旁像是副官的青年脸上掠过异色,却不明其意。

  伊芙笑道:“它不长,我也没办法。”罗兰冷哼:“一定是你没好好吃饭,待会儿非逼你塞下一桌酒菜不可!”

  “罗兰,饶了我吧~~~”

  唉唉,竟然连伊芙将军也……克莱德尔抚额叹息。法利恩劝道:“这种喜庆日子,您就不要太苛责他们了。”才说着,他的情人艾德娜也加入进去,几个老战友亲密地笑成一团。

  比春之祭典更丰富的华宴一直持续到第二天,在这个人人抛去了理智尽情享受的夜晚,最辛苦的要属宪兵了,得东奔西跑处理突发事件,幸好两支军队的军纪都很好,醉酒闹事的士兵并不多。

  罗兰一边回应部下的敬酒一边盘算接下来要开源节流,经过东之贤者授章仪式、生日宴会和新年庆三重洗礼,财务已逼近赤字,再不省钱可不行。仿佛嫌他还不够烦恼,一个大臣兴奋地说请来了首都最著名的剧团,给大家表演助兴。

  还不如我自己下场哩!罗兰心下嘀咕,嘴上却不得不嘉勉――这种场合,是不能扫兴的。

  剧团不负盛名,光是舞娘就美得令人垂涎三尺,当优美的旋律扬起,个个摇摆纤腰翩翩起舞时,叫好声更是此起彼伏。

  在这片欢腾的气氛中,却有一人小声批评:“还不及阁下跳得好。”

  “狄格。”伊芙挂着无奈的笑摇摇头,呵斥部下。另一头,冰宿不知为何,咯咯一笑。罗兰立刻斜过眼去:“你笑什么?”

  “没什…扑!”冰宿竭力忍耐,却压抑不住捧腹的冲动。

  ……可恶。知道她是把那些舞娘和从前的自己重叠了,罗兰咬牙切齿。这时,一个守卫从旁边绕过来,在他耳边道:“大人,有位叫帕西尔提斯;费尔南迪的先生求见。”

  “快请!”罗兰转怒为喜,不觉提高嗓门。

  音乐一顿,舞娘们也停下动作。随着逐渐高昂的喧哗声,人人转过头,只见一个银发垂地的青年徐徐走进大殿,月色长袍衬托得他的气质飘逸若仙,身材修长匀称,面容秀丽皎洁,唇边笑意盈盈。他这么一进门,竟然将罗兰的风采硬生生割去了一半。

  “哟,乖徒儿,你这儿可真热闹。”银发青年吐出清越动听的嗓音,内容却炸得众人耳鸣嗡嗡,当罗兰开口的刹那,更是发挥出数倍火药的威力:“师父!”

  除了冰宿,在场的人都化为石像,瞪着罗兰快步迎上前,将外表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师父”抱进怀里。

  “没想到你这么早就来了。”

  “因为我也要早走,跟人约好喊‘新年快乐’。”

  “真是扫兴的家伙。”罗兰啐舌,帕西斯嘻嘻笑道:“好啦,别杵着了,介绍他们认识。”

  “是。”罗兰转了个身,面向厅内宣布,“诸位,这位是我的授业恩师,帕西尔提斯;费尔南迪。”

  “啊……久仰久仰。”

  “欢迎欢迎。”

  “你好你好。”

  事出突然,大多数人只能做出这种下意识的回应,惟有少数人态度得体,其中包括了满愿师、大神官、国务尚书、城主随侍武官、魔导团团长、三位将军之流神经比较坚韧的。东城城妃直到被丈夫推到客人面前,才清醒过来:“我的妻子,朵琳;欧斯达。”

  “您、您好,费尔南迪先生。”朵琳慌忙行了个屈膝礼。帕西斯从容而优雅地化解了她的狼狈:“初次见面,朵琳夫人,您果然和罗兰说得一样娇美动人。”

  “啊…您过奖了。”朵琳羞红了脸蛋,对眼前的人生出由衷的好感,同时也不禁好奇,“费尔南迪先生,恕我冒昧,请问您今年贵庚?”闻言,每个人都竖起耳朵。

  “一千多岁吧。”年轻的城主若无其事地投下炸弹。

  “喂喂,罗兰,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训斥完徒弟。帕西斯朝受惊过度还没回神的朵琳绽开迷人的笑容,“别听他瞎说,我只比您的丈夫大几岁。”

  安心的吐气声响彻大厅,毕竟“一千”这个数字太惊爆,让人难以置信。

  撒谎不打草稿。罗兰一边在心里撇嘴,一边为他引见身边的其他人。

  轮到冰宿时,帕西斯笑得有几分暧昧的味道,轻易看透了她的真实身份。

  “今后请多指教,冰宿小姐。”

  “请多指教。”一听他的用词,冰宿就明白情人知会过了,心下微赧,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

  是个冰美人啊,原来罗兰喜欢这型的。帕西斯暗忖,荡到另一桌去套近乎。

  “你师父很厉害。”见银发青年只聊了几句就和周围人打成一片,还有更多人像飞蛾扑火般涌来,冰宿低声评价。罗兰微微一笑:“嗯。”

  茶发少女瞟了他一眼:“看你的样子,似乎也没料到他有这能耐。”

  “嗯…怎么说呢,当初我跟着师父学艺时,只觉得他是我见过本领最高强、最神秘的人。还有,是个不折不扣的隐士。但最近又发现,他是个非常出色的政治家。”

  “确实。不过我觉得他和你有点不一样。”冰宿观察片刻,道,“他眼里没有算计,你有。”罗兰叹了口气:“是是,反正我就是小鸡肚肠,冷血爱算。”

  “外加记仇。”竟然把她偶尔一句评语记这么牢,这家伙没药救了!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罗兰真想掐死她。

  “夫妻吵架不好哟。”远处的帕西斯投来含笑的一瞥,用[传音术]调侃。两人面红耳赤,害法利恩和艾德娜以为他们喝醉了,忙叫侍从准备醒酒茶。

  转了一圈回来,帕西斯已彻底化身为东城的一员,自在地道:“咱们师徒难得见面,我表演一个节目吧,也算是补送你的生日礼物。”

  罗兰眼中闪过心照不宣的光芒,微笑道:“师父想表演什么?”

  “弹琴。”帕西斯朝剧团的乐师伸出右手,“呐,你的琴,借一下。”

  “啊……好的。”长相英俊的男性乐师有些犹豫地递出竖琴,几个舞娘微微变色。这细微的反应被大部分人忽略,却逃不过少数人的眼睛。大神官立马做手势要潜伏在暗处的密探清除混进宴席的害虫。

  “别忘了把耳朵塞上。”罗兰提醒。密探们虽然一头雾水还是照办。

  坐在侍从搬来的椅子上,帕西斯怀抱竖琴,无声地调试了几下,便信手弹起。

  天音流泻。

  让人无法相信是人类演奏出的音符回荡在再无一丝声息的殿堂里,营造出一个梦幻般的瑰丽世界。

  这是后来被冠以[银焰]、[黑环]、[不死者之君]、[血之仲裁者]、[极恶魔导师]等称号的男人再次登上历史舞台的第一场表演。

  沉醉间,无人发觉刚才很受欢迎的剧团,不知何时消失了踪影。

  “罗兰,我一来就帮了你个大忙,你要怎么谢我啊?”

  晚宴结束后,帕西斯趁着徒弟送自己去客房的机会,向他索要报酬。罗兰温和地反问:“师父想要什么谢礼?”

  “嗯嗯,做点蛋糕给我好了,刚才在宴会上都没怎么吃。”

  “是。”

  听到主君过于干脆的回答,同行的臣子无声哀鸣,纷纷劝阻:“这个,费尔南迪先生,您想吃甜点,我们即刻叫厨房做,用不着…麻烦大人。”

  “他们肯定没罗兰做的好吃啦。”虽然清楚自己的要求有损徒弟的君威,帕西斯还是任性地坚持己见。罗兰也纵容地朝他点点头,挥手下逐客令:“你们退下吧,我想和师父单独待会儿。”

  众人不情不愿地离去。帕西斯唤住其中一人:“法利恩大神官,请留步。”等余人走远后,才接着道:“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他眼光敏锐,在宴席上,法利恩先是震惊,之后好几次欲言又止。

  确认主君允许后,法利恩才鼓起勇气道:“请问,您是在桑陶宛领任职的无名氏神官吗?”

  “啥?不是不是。”帕西斯立刻明了对方的身份,“那小子给你添了麻烦是吧,他是我的分身。放心,以后不会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了。”法利恩脸上交织着恍然与放松,恭身道:“打扰了,恕我告退。”

  “很漂亮的年轻人啊,跟你不相上下。”目送褐发青年的背影,帕西斯笑道。

  “他是我弟弟。”

  “耶!你弟弟!?那我应该对他更亲切一点的。”

  爱屋及乌的银发青年咕哝,随即露出好奇宝宝的表情,把话题转到自己感兴趣的方向,“对了,那位小姐,你心仪的小姐,是法师还是女官?看起来地位满高的。”之前介绍时,罗兰只说了句“这位是冰宿小姐”,前言不搭后语。

  “她是满愿师。”

  帕西斯的表情冻结了一瞬。见状,罗兰紧张起来:“师父?”

  “……唉唉。”良久,帕西斯才耙耙刘海,吐出颇为无力的声音,“你的眼光怎么就这么奇怪呢?算了,既然是你喜欢的人,我会努力接受她的。”

  “你讨厌满愿师?”罗兰精准地抓住问题的关键。

  “是不喜欢。”回应的语调保持在平静的范围内,经过刚才的调适,帕西斯已经完全控制住自身的情绪。

  “那我就不带你去见她了。”

  “切!难道我还会杀了你的小情人不成!”

  罗兰忍俊不禁:“当然不会了,我是为师父着想。”横了他一眼,帕西斯也绽开真正释怀的笑容:“好啦,甜点先放一边,带我逛逛这里吧,我看看这十年你过得怎么样。”

  晃到一半,帕西斯突然想起一件事:在西城没查到贝姆特的身世,现在正好调查,不过翻书太麻烦了,他干脆问身旁的向导:“罗兰,你知不知道初代西城城主有个儿子?”

  “知道啊,他很有名。”

  “告诉我告诉我!”兴奋过度的帕西斯巴上徒弟的背,活象只讨赏的小狗。罗兰笃悠悠地拖着他前行:“那是段相当有名的佳话。建国初期,除了鲁西克城主(注:首代东城城主)以外的统治者不是死了就是失踪了,是他独立撑起这个摇摇欲坠的新生国家,而且单身抚养三个孩子――他和首代南城城主的女儿米莉亚,初代圣巫女的遗孤索玛;德修普和首代西城城主的遗孤鲁伯特。”

  真可怜。帕西斯暗暗叹息,打心底同情老友。

  “不过鲁西克城主似乎不怎么会教育孩子,或者是太忙没空教育孩子,他的亲生儿女和养子女乱伦得一塌糊涂(帕西斯:……),而且多半是男方强迫。鲁西克城主总共有七个孩子,除了米莉亚和最小的一个,都是男孩。是他和六位郡主的女儿生的,目的是巩固地位。那五个小鬼品行非常不好,把么妹和索玛奸污了不算,还把魔爪伸向父亲最疼爱的长女。米莉亚因此恨透了男人,一天不告而别,回南城自己把权,也因此东窗事发。震怒的鲁西克城主要把儿子宰了,是索玛和鲁伯特求情,才重惩了事,但他也不敢再让养子养女留下,就把索玛送回宫廷,鲁伯特托给一个商人。”

  即使听到女儿被人强奸,帕西斯也没什么深刻的感受,毕竟时间间隔太久,所有的亲情早已灰飞烟灭,还是故人的子孙他比较关心。

  “回去后,索玛怀孕了,生下一对姐弟。男孩就是初代神官王,历史上有名的名君利希特;德修普,这也算好的发展吧。”

  帕西斯吃了一惊:“这么说,南城和中城的王室都有鲁西克的血统?”

  “嗯。”罗兰重拾先前的话题,“回到鲁伯特,那个商人的姓氏是‘瓦托鲁帝’,他被收养后,就改跟他姓,所以现任西城城主贝姆特是华尔特城主的直系子孙。”

  “哦。”帕西斯应了一声,澄碧的眸浮----点冰芒,过了一会儿,溢满整个瞳孔的光芒迸裂开来,仿佛毒酒般阴冷的笑意扩散秀丽的脸庞上,“真是太巧了,所有的关系人都聚在一个年代,我好像嗅到了命运的恶意。”

  “师父?”罗兰一愣。

  “唔…没事,继续讲……”帕西斯的声音有些模糊。

  “没了啊,不过这个版本的真实度应该满高,虽然王室不承认,重新编写了年代志……”说着说着,罗兰发觉背上的触感不对,转过身,正好接住下滑的人体――某熬夜低血压患者已经忍耐到极限会周公了。

  “真是的。”认命地背起师父,现任东城城主朝情人的寝宫走去。

  当夜,罗兰和冰宿相携走上王宫的顶楼。

  “你师父为什么讨厌众神?”

  “我也不知道,他没跟我解释。”

  冰宿耸了耸肩,表情变得玩味:“话说回来,你的交友范围可真广阔,竟然连神明都认识。”她本是无神论者,来到这个世界后,调整了观念,把神理解为一种有待研究,高次元的智慧生物,而她的理解也不能说错。

  罗兰翻了个白眼:“我宁愿不认识这帮家伙。”

  “怎么?”

  “听着,冰宿。”没有正面回答情人的问题,罗兰郑重地把两手放在她肩上,一字一字道,“千万别对他们抱有幻想,不然你会受到严重的打击。”冰宿沉默片刻,道:“我从来就没对神抱有过幻想。”

  “那就好,当初我差点被他们弄成痴呆。”一边喃喃着不堪回首的往事,罗兰一边打开通往屋顶的门。

  “呀~~~亲亲可爱的小罗兰!”

  随着一声高分贝的尖叫,一道纤影飞扑过来,然后不偏不倚地撞上一堵拔地而起的冰墙。

  冰宿惊讶地瞪大眼,再扭头打量情人:这家伙身上到底还有多少秘密!?

  “你够了没啊,花痴女!每年都来这一套,你不烦我也烦!”罗兰用不同于平日的粗暴口吻骂道。“花痴女”两眼含泪,委屈地偎向一个火红发色的男子:“呜呜,伊夫利特,你看他。”

  “亚希。”红发男子――火神伊夫利特叹息着拍抚妻子,满脸无奈。茶发少女这才看清他怀里的人:一头水波般的蓝发,身段优美,清丽的容貌因为晶莹的泪眼而显得更加楚楚可怜――这个表里不一的花痴女就是法利恩的眷顾者,水神亚希!?

  才感叹着,一件斗篷飞过来,罩上她的脑袋,同时耳边响起罗兰的大吼:“搞什么!你们竟然让普路托喝酒,都疯了吗?”

  “有什么关系,他跳得很好看啊。”一个笑嘻嘻的童音凑合。

  “对不起,罗兰,我一没注意,他就喝多了。”道歉的声音属于比较正常的范畴,冰宿拉下斗篷,只见情人吃力地钳住一个漆黑长发的苍白青年,另一个端庄高雅的女性也帮忙劝阻。两人对面,却有个看来十五六岁,满头金发的少年一脸幸灾乐祸地拍手。

  “托尔,信不信我叫玛法关你禁闭?”

  “啊,罗兰,别生气么,人家只不过好久没看普路托大人跳脱衣舞。”金发少年正是隐捷敏亚大神官夏亚;典恩的眷顾者――雷神托尔。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一串只能用疯狂形容的笑声出自一个棕发碧眸,气质腼腆的少女口中。罗兰脸色灰败,连声质问:“谁?又是谁让玛法喝酒的!?我明明准备了她可以喝的果汁啊!”

  “是我把酒混进果汁里的啦。”雷神得意地扑向地神,“来,玛法,抱一个。”没等他扑到人,东城城主一把将神智不清的冥王扔给一旁的秦蒂丝,抓起他就打起屁股来。

  “哦呵呵呵,罗兰,你这样打是没用的,把这个顽劣的小子交给我吧。”

  一身珠光宝气的艳丽女郎踩着高跟皮靴走来,手里甩着一根黑色皮鞭。冰宿直觉她有点像某人,一时却想不起来。托尔慌忙大叫:“不――罗兰!你不能把我交给这个老巫婆!”

  “呵呵,叫我老巫婆的就是这张可爱的小嘴吗?”白皙的指尖划过雷神的双唇,激起一阵恶寒,“放心,我不会单单宠爱你的小嘴,全身上下我都会照顾到,来!享受我新创的s秀吧!”

  “请。”不想浪费力气的罗兰递出托尔,后者在哭天抢地声中被拎走。

  “s好像是性虐待的缩写。”冰宿走近道,不意外情人僵了一下:“嗯…萝尔烈雅应该不会玩得太过分。”心虚的语气怎么听也是在说服自己。

  萝尔烈雅……果然。冰宿朝光神瞥了一眼,她现在明白神明选人的标准了。

  “咦,罗兰,这位小姐很面生啊。”一个柔美却略带阴气的女子无声无息地冒出来。姑且不论她的出场方式,她是继火神和生命女神,第三个冰宿认为比较有形象的神明。

  “阿提弥斯,我不是……”

  “亚弥,你的健忘症又犯了。罗兰不是在信上说过,要带情人来。”来者是个知性的美青年,只要他的服饰不是那么怪异。泥土色的长袍,配着铅灰色的腰带,足蹬树皮色的靴子,有着金属质感的红棕色长发被一根铜绿色的发带随意束在胸前……这样的颜色搭配让冰宿联想到地球一些标新立异的艺术家。罗兰做无奈状:“艾尔菲瑞特,一年不见,你的审美观又提高了。”

  “哈哈,我也很得意呢,这套衣服。”

  他听不懂讽刺吗?冰宿哑然地注视明显是真心欢喜的知识之神。月神迈着近乎“飘”的步子靠近,好奇地打量她:“好明艳的姑娘,你是罗兰的朋友吗?”

  “呃――”刚刚不是介绍过了?

  一人一神相继转过头,异口同声地提醒:“她是我(罗兰)的情人。”接着,艾尔菲瑞特拉过冰宿补充说明:“抱歉,亚弥有非常严重的健忘症,我们一天也要向她重复几次自己的名字。”

  健忘成这样也太离谱了吧!

  “希露菲尔怎么不在?”罗兰环顾一圈,发现少了一个神。

  “她不知上哪儿去了,联络不到。”被水神的冰块砸醒的冥王揉着脑门走近。在他身后,众神正聚在餐桌旁庆祝,大笑的大笑,唱歌的唱歌,喝酒的喝酒。刻意忽略这些噪音,止息之君对冰宿露出和蔼的笑容:“你好,我叫普路托,罗兰的义兄。”

  更正!他才是最有神德的神!冰宿颌首为礼:“兰冰宿。”罗兰不给面子地道:“普路托,我可从来没承认过结拜的事。”这么丢脸的义兄姐他才不要!

  “哎哎,你这孩子就是不坦白。”

  “……”

  “好了,不开玩笑。”普路托安抚一笑,岔开话题,“帕西尔提斯来过了?”罗兰点点头,问道:“你们和他到底有什么嫌隙?”

  “唉,是那孩子不愿见我们。不过仔细追究,我们是害了他的师父。”

  罗兰心下疑惑更深,却也没有追问,提起一位不在场的神祗:“对了,明年,不,是今年了――对于今年的局势,贝里卡斯有什么预言吗?”

  离得近的三位神明抿唇不语,神色凝重。受到影响,远处的喧闹也渐渐低微,终不可闻。一时间,屋顶上静得可怕。

  良久,普路托才幽幽地道:“他只有一个评语――乱。”

  创世历1037年雪之月30日;11:58分;南城首府拉鲁。

  “啊~~~他怎么还没来!”

  昭霆拍桌大喊,嘹亮的嗓门即使在人声鼎沸的旅馆大厅也听得一清二楚。杨阳按捺自身的焦虑,劝道:“耐心点,还没到时间。”

  “真的到时间就来不及了!”肖恩也沉不住气地嚷。希莉丝捶了他一记:“冷静点!你几岁了还和昭霆一起起哄。”

  耶拉姆一直盯着旅馆大门,蓦地眼睛一亮:“来了。”余人连忙转过头。

  恢复休利安扮相的帕西斯满头大汗地出现,历经千辛万苦才挤过来,气喘吁吁地告罪:“抱歉,来迟了。”

  “太慢了啦!”莎莉耶的抱怨被老板的大喝掩盖:“各位!准备好!”

  “哦――”其他客人动作一致地举高酒杯,杨阳等人也慌慌张张地拿起自己的杯子。

  外面响起悠扬的钟声。当钟声停止的一刻,就是新的一年开始的瞬间。

  在场的人都屏息以待,终于,过了好像一世纪那么长的时间,钟声消失了。

  “新年快乐!”

  清脆的干杯声伴随巨大的欢呼声响彻夜空,接着是热烈的口哨和鼓掌。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欢笑,互相拥抱、拍肩,以淳朴的方式表达对未来的美好祝愿与真诚的憧憬。只有少数人知道,来年是个充满血腥与灾祸的战乱之年……

  (第二卷;黑与白交错的世界之卷完)

  【后记】

  第二卷结束了。虽然杨阳一行的旅行还有两站,身为战争导火线的罗兰也没具体地动作,但第二卷就是结束了。老实说,刚写这一篇时,我并没有这样决定,可是写到这里,我突然觉得应该打住,理由说不清。

  第三卷的基调会沉那么一丁点,毕竟战争很难让人笑得出来,不过一来作者不擅长写这玩意儿,二来就连帕西斯这魔头都有搞笑场面,大家也不用太担心。再不行,还有冥界这个收容所呢。

  下一卷是“步向终结的开始之卷”,也是最后一卷。那么,期待新的冒险与新的征途吧,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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