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余响(节二)_满愿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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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余响(节二)

  凌晨,棕发青年自动苏醒,只见阳光被帐篷‘门’布的缝隙切成狭窄均匀的光斑,一条一条金黄‘诱’人。多像烤得喷香,刚出炉的长条面包啊,他开始浮想联翩。

  年轻的副官一进来就看出这个流口水的家伙在想什么,毫不客气地捡起被他扔在地上的佩剑,狠狠丢向那只塞满食物的脑袋瓜。

  “哇啊!”肖恩惨叫一声滚下‘床’,‘揉’着后脑勺咕哝,“很痛耶,亚法。”

  “痛死最好。”苍穹军团实质的指挥官双手环‘胸’,可爱的娃娃脸冷得掉渣。他也只能通过殴打上司撒气了,不然他真的要不敬地责骂已故的摄政王陛下,为什么把这么只米虫丢给他!?

  皮厚‘肉’硬的肖恩摆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德‘性’:“亚法,总是板着脸不好哦,会提前老化。”对方冷眼一瞄,他马上噤若寒蝉。

  “来,站到这边。”亚法威严地指着地面。肖恩耷拉着头依令行事。

  “背诵军团长守则第一条。”

  “不…不能冲到前面。”

  “嗯?”

  “待…乖乖待在队伍里。”肖恩快哭了,感觉又回到被徒弟们管制的岁月。呜呜呜~~~他好歹命!

  “嗯。”亚法满意地哼了声,瞥见他空‘荡’‘荡’的皮带,绿眸又不悦地眯起,“那你说说你遵守了没有?还有剑!身为一个战士,时刻携带武器是最基本的常识!哪怕你能召唤那些元素武器。也该佩把剑备用!”

  “可是,很讨厌嘛。”肖恩抿嘴,清澈地琥珀‘色’眼眸涌出厌烦的情绪,“那个金发的将军已经受伤了,不,应该是生病了,我还和她打。害她死掉……”

  “当时不是你杀他,就是他杀你。”

  “那还是个小‘女’孩啊!”肖恩忍无可忍地叫起来。亚法一拍额头:“金‘色’死神是男的。阁下。”朝张口结舌的上司强调地点点头,他加重语气,眼里‘射’出冷酷的光:“他也二十八岁了,是罗兰城主最得力的将领,你和佛利特先生立了大功,是我军地英雄。”肖恩又沉默下来,满脸厌恶地转过头。

  好吧。好吧,我不是早知道了,他根本不想打仗,也不想杀人。横竖有希莉丝军团长在,他就会干下去。

  亚法暗暗叹息,避开敏感话题,柔声道:“好了,去洗把脸。把自己‘弄’得像个人样,还有个不幸的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肖恩走出两步,不安地停下。亚法地神‘色’黯淡下来,沉重地道:“摄政王陛下去世了。”

  肖恩呆若木‘鸡’,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一会儿。他眼中开始有泪水凝聚,扑簌簌掉下来。

  亚法不快地皱了皱眉,掏出自己的手帕丢到他脸上:“擦掉!男人怎么可以哭!”

  “士兵们也不会想看到一个哭鼻子的长官。”走到帐边,他冷冷丢下一句。

  肖恩没有用手帕,横臂擦拭,又羞愧又尴尬。

  拉克西丝其实和他没有多深的‘交’情,她生前他还很怕她,但并不真的讨厌。他分得出真正的恶意和恶作剧地区别,那个‘女’‘性’是那种,越喜欢越爱欺负的类型。她的‘性’格也是和他投契的明快昂扬。

  所以此刻。肖恩由衷为她的死悲伤,越想越难过。

  他从小就是这样。心一痛就会哭,是个不折不扣的爱哭鬼。

  不期然地想起他的双胞胎哥哥,自从他有记忆以来,就没见席恩哭过。据他们的母亲说,他连出生时都是没有声音地,当他的爸爸轻拍他的背,才吐出一声微弱的咳嗽。

  每当被病痛折磨,他也是咬着牙一声不吭,直到高烧失去意识。清醒时,他会直直盯着天‘花’板,凝神让自己不昏倒,沉默而坚忍。

  ‘床’边看着他的弟弟反而哭得淅沥哗啦,像替他流泪一样,怎么也无法停止。

  心被剜掉一半,肖恩怔怔注视自己的手,再次感到那血淋淋地痛。突然想到的可能更令他浑身打颤,从头冷到脚。

  如果那些年席恩也没有哭……

  眼泪倒流回去会变成什么,他不知道,他只记得,那双地狱似的眼睛,无数深藏隐忍的感情寂静地暗涌,被冷静牢牢封住。还有再见面时,变得更死寂冰冷的蓝眸。

  灵魂颤动的一刻,宛如冰泪石中摇曳的火焰。

  苍穹军团的胜利为乌云罩顶的西境带来一线曙光,矮人佛利特也因此被当成英雄膜拜。但不知道自己为酒友报了仇的本人成天揪着胡子,对敢于褒扬他地人怒目而视,认为屠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地人类小娃儿”是一生的耻辱。

  另一个立下赫赫战功地人也对恭维和赞美毫不起劲,但好歹会强颜欢笑地接受。

  赶走侵略者后,苍穹军团正式在南部林地驻扎下来,协助原本镇守这里的野战团征召民兵,恢复当地的秩序。还有一支亡灵骑士团在这一带流窜,需要他们坐镇,安定民心。当佛利特意外击毙伊芙,东城军士气大沮时,就是这支军团突然杀出来,帮友军逃过了灭顶之灾。

  而若不是肖恩,相同的厄运会落在西境军头上。士兵们根本没有和幽灵打仗的经验,光是那些不死怪物散发出的浓浓死气就令人退避三舍了,更别说他们迅如风的速度和强大的战力。亚法痛定思痛后,没有当场踹死那个再一次冲到阵前杀敌地饭桶上司。继续留着他做吉祥物。因为只有把这位祖宗‘侍’侯妥当,那位有着诸多恶名的死灵法师才会手下留情。

  这天,两人一骑来到苍穹军团的驻地璃阳城。

  “杨阳!杨阳!”无视副官在旁边干咳,棕发的军团长大呼小叫地奔出来,像抱大布偶一样抱起友人,“你来看我啦?”

  “是啊。”黑发少‘女’笑着回应他热情的迎接,眉间依然是令人如沐‘春’风的和煦。“你不能来看我们,只好我来看你了。”

  呜呜呜~~~感动地蹭。瞥见她身后的暗黑神。肖恩笑得更欢:“史列兰也来啦。”

  “嗯。”乖宝宝神祗朝剑术老师一鞠躬,然后高兴地转向闻讯而来地矮人朋友:“佛利特。”

  “哦哦,小男子汉,你比我上次见到你时更长进了。”佛利特夸奖地拍拍他,让常人龇牙咧嘴的手劲只换来史列兰开怀地粲笑。

  “亚法副将是吧?辛苦了。”没有看漏某人叹气的小动作,杨阳端正地行礼,笑容意味深长。亚法也回以可列入教本的标准军礼。严肃地道:“哪里,这是下官的职责。满愿师小姐大驾光临,是我军上下的光荣,请让下官为您带路。”以视察为名行探望之实的杨阳微笑颔首,帮友人扣好领子,拉‘挺’斗篷,这是她和诺因在一起养成的习惯。

  对于暗黑神地到来,士兵们的心情十分复杂。既欣喜又悲痛。为什么呢?因为他们又有整整半个月不能碰‘女’人了!极度的落差实在令人难以消受。

  至于市民的反应不用说是群体石化。

  虽然主要目的是和友人重聚,杨阳还是没有殆忽职守,仔细观察了军队的情况和当地的民情,再实际询问了解,整理成册,准备带回给诺因。

  终于结束了一系列必要的‘交’际应酬。亚法用“下官还有事”为借口,知趣地给予这群朋友‘私’下相处地空间。

  “他是个好军人,一定成天为你头痛。”杨阳笑‘吟’‘吟’地评价。肖恩生气地告状:“我才倒霉呢!成天被他管东管西!”

  “呵呵。”杨阳不置可否,帮忙‘侍’‘女’分送夜宵。这是一间不算宽敞的休息室,有三张‘精’致的沙发,墙角立着一只装饰柜,架子空‘荡’‘荡’的,一个铜铸的骑士塑像掉在地毯上,杨阳走过去拾起:“你啊,总是粗手粗脚的。”

  “哼。”这回肖恩没话说了。闷闷吃着‘玉’米馅饼。在座有两个大胃王。点心就以量为主。佛利特喝了一大口冰啤酒,发出一声响亮地吆喝。兴致昂然地唱起只以嗓‘门’见长的矮人歌谣。颇有音乐素养的少‘女’耐着‘性’子拜听,同时敲敲某神的脑袋,示意他把偷偷伸向酒瓶的贼手收回来。

  “咳嗯,佛利特。”见友人还想唱第二曲,杨阳不得不打断他的雅兴,一边踩帮他鼓掌助兴的肖恩,一边强笑道,“你在这里似乎过得满快活的?”

  “是啊,这个军队的小伙子都‘挺’不错,经常需要我们帮忙打铁,修补兵器什么的,大家也很满意。”

  “那就好。”杨阳真心一笑。佛利特大口灌酒,问道:“耶拉姆和昭霆怎么样?”

  “他们俩还是一天到晚吵架,没片刻安宁。”

  “希莉丝呢?”肖恩一脸失望,“她为什么不来看我?”杨阳柔和地看着他:“希莉丝很忙,肖恩,她也想你。东城并吞了东境,今后防御重点要转到东边和这里,她和诺因在图利亚一带布防,‘抽’不出空,要我跟你赔礼道歉。”肖恩体谅地点点头,关心地问起义孙:“诺因没事吧?”

  “这个……”杨阳深深苦笑,清俊地脸庞罩上浓浓地忧虑,“外表是看不出有事啦,但谁也不认为他很好。他好象把所有的心力都扑在战争上了,我真不喜欢他那个样子。”

  “他不会连书也不看了吧?”

  “呃,偶尔还会看。”只是看地都是军事方面。

  “那就没事了。”肖恩信誓旦旦地下达结论。杨阳摇摇头,无法像他这么乐观。史列兰道:“诺因没事的。他很坚强,他只是不想在杨阳面前表现得脆弱。”迟钝地黑发少‘女’哦了一声,压根没听出言下之意。

  “还有,莉莉安娜病了,诺因把她送回米亚古疗养。等从这儿回去,我要绕个弯探望她。”

  “你可真忙。”佛利特感叹。杨阳笑道:“我没特长,这个工作最适合了。我也很乐在其中。”肖恩奇道:“你怎么没特长了,你会魔法也会‘射’箭。难道你最近不练了?”

  “不,我一直在练习——告诉你个好消息,我过七段了,水魔法也突破瓶颈,我现在是四叶草了。”杨阳难得兴高采烈地炫耀。肖恩和她额手称庆,干了一杯。

  “不过可能是史列兰的缘故。”喝完,杨阳又沮丧起来。这是她遗传自生父的坏‘毛’病——不够自信。史列兰蹙眉:“成为我的神‘女’,不等于就拥有了我的力量,只是能从我的真身那儿借力而已。我没有额外给过你神力,那是你自己努力的成果。”杨阳展颜:“是吗?”肖恩和佛利特讶道:“你已经是他地神‘女’了?”

  “嗯。”说到这件事,杨阳就想起那个温存清凉的‘吻’,面红耳赤,倒酒地手也变得不利索。

  “杨阳,你醉了?”肖恩眨巴眼睛:奇怪。她的酒量应该很好啊。

  “不是啦!”杨阳尴尬地低斥,急忙转移话题,“对了,莉莉安娜之所以会病倒是因为使用了光神的神力,她自己也这么认为,可是我觉得不对。罗兰城主是众神的义弟,光神应该不会和他对着干。”

  “他是众神的义弟!?”一位神祗,一只幽灵和一个矮人齐声惊呼。

  “嗯,是希‘露’菲尔告诉我的。”杨阳神情凝重,指尖轻点桌面,“想想看,活捉莉莉安娜的价值,还有彻底歼灭东境地残兵。如果真是光神送走了他们,罗兰城主不跟她翻脸才怪——那是谁帮助了莉莉安娜?”

  一个人名在众人心底盘旋,化为实质的黑暗。无声地咆哮。将‘阴’冷的气息吹进脖根。

  “又是席恩吗?”肖恩勉强咽下酒,感到如饮黄连的苦涩。“他这么做有什么好处?”杨阳犹豫地说出自己的看法:“嗯…很抱歉,我想他不是好意帮我们,是想延长战争,让我们多受点折磨。虽然战败的话,我们的下场也好不到哪去啦。”肖恩像霜打的茄子一样焉了。

  “不是我说,你哥哥有病。”佛利特毫不留情地批评。肖恩怒气冲冲地跳起来:“才不是!席恩吃了很多苦,他是被很多坏人折腾成那样地!”

  “我们矮人有句谚语:‘废铁也能冶炼成钢,但是坏掉的模子就是废物。’”

  “……人类的社会没有你们那么简单。”肖恩颓然坐下,用明显沉浸在回忆中的语调道,“你们个个是刚强的战士,有着统一的民族价值观,唾弃软弱,赞扬勇敢,尊敬高贵地品质,而我们呢?像我这样滥好心的家伙是傻瓜、傻蛋、蠢驴;多数人敬畏的是强权和财富,以欺凌弱小为乐;在‘乱’世,老弱病残就是不该存在的理由,人们用践踏比自己更弱小的人发泄怨气,逃避生活上的不顺心,还不以为耻——我和席恩就是出生在这样的年代!他还不像我,活在象牙塔里,他还能变成怎样?变成一个好人?他是钢,只是被扭曲了。”

  室内久久无人说话,杨阳默默深思,佛利特‘摸’了‘摸’胡子,保守地认同:“咳嗯,大概吧。”

  “肖恩。”杨阳开口,语带叹息,“这些我也明白,只是……你还为他着想的话,会很痛苦的。”一想到那位圣贤者干了些什么‘混’帐事,连生‘性’优柔宽谅的她也不禁义愤填膺,为友人心疼不平。

  “这世上除了我,还有人为他设想吗?”肖恩地反驳一针见血,杨阳无言以对。

  “不过,我不是原谅他。”肖恩转向窗外,掩饰脸上地觉悟,“犯了错就要受罚。这是不变地真理。”史列兰摇头:“万物有时终,这才是真理。”

  “……”众人斜睨他,心想这是神明地真理吧,难得听他说出像毁灭神的话。

  “唉,如果真是席恩干的话,就麻烦了,我们连他躲在哪儿也不知道。”杨阳两手撑颊。烦恼不已,“罗兰城主也猜到了吧。要是能再和他合作就好了。”可惜不可能了,双方已经结下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佛利特一个‘激’灵,险些把胡子拔下来:“对了,罗兰福斯!我真的杀了一个人类小娃儿,也是金发——他们是不是兄弟?”

  杨阳一怔,这才想起友人幼年的经历,有些在意地沉默。半晌才道:“应该不是吧,没听说他有弟弟,而且罗兰城主是人类,两百年前他还没出生呢。”

  “伊芙将军和罗兰长得不像。”肖恩又提供了一个有力证据,于是众人打消了疑‘惑’。

  “少喝点吧,你们两个酒鬼。”杨阳一人敲了一拳,收走酒瓶,开始泡舒缓心神地香草茶。肖恩不经意地瞧见她右手的火红‘色’护腕。冲口道:“飞焰!”

  “怎么,你到今天才发现?”

  “不是不是,我忘了,杨阳,你脱下来给我看看。”肖恩欢喜得语无伦次。杨阳纳闷地脱下神器递给他。佛利特以内行地眼光打量:“这是矮人的作品,你要这东西干嘛?”

  “上次我拜托冥王让我见姐姐。姐姐说贝姬——我的青梅竹马死后没有去冥界,普路托也感应不到她的下落,我想用这个找找,贝姬生前就戴着它。”肖恩蘸酒在桌上画了个简易的魔法阵,把飞焰放在当中,就这么草率地施法。若是席恩看见,会一脚把他踢进酒桶。

  所以,也难怪酒水法阵毫无反应,肖恩大失所望地垂下肩膀:“不行。”

  “等等,我来。”史列兰拿过飞焰。翻来覆去地检视。最后在内侧找到一个非常不显眼的咒符,双目一亮。“啊,没错,是封印。”杨阳等人愣愣重复:“封印?”

  “有人把她的灵魂封进这里面了——解!”

  话音刚落,一道温柔地霞光泉涌而出,慢慢形成‘女’‘性’饱满柔软的娇躯:细碎过耳的金发,像浸染了嫩叶的眸子,染血的战斗法师袍——就和她死亡时一模一样。

  “贝姬!”肖恩难以置信地大喊:她怎么会在飞焰里!?贝尔妲眨眨眼,朝他绽开一如生前的俏皮笑容:“哈啰,肖恩,你可真够马虎的,我还以为这次又会和你错过。”

  “你…你为什么……”

  “那个——”杨阳忍不住‘插’口,带着感‘激’之‘色’,“你是不是教过我咒语?火墙术的。”

  “对~~在勇者地坟场,那时可真惊险。”贝尔妲打了个友好的招呼,随即端详史列兰,绿眸闪着好奇的光芒,“你就是当时那个小男孩吧,谢谢你释放我。”

  “不客气。”史列兰礼貌地答谢。肖恩脸‘色’铁青,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贝姬,莫非是——”正和佛利特互相介绍的贝尔妲为难地笑笑:“嗯…我在飞焰里基本上处于休眠状态,日子不难打发,有些事也不清楚。”

  “你明明就知道!”

  “哎哎。”贝尔妲绕着耳边的鬓发,叹了一大口气,坦白了,“其实我也不确定啦,那个时候我把你送出去后,以为能安安心心地死了,没想到一眨眼掉进一个乌漆抹黑地地方,正奇怪呢,一个男人的声音对我说,他和你有点过节,要请我在里边待段时间。”

  房里一片死寂。

  “别这副死样子嘛。”贝尔妲本想捏捏青梅竹马的脸,手指却穿越了他,眼底划过失落,脸上的笑靥却始终明净促狭,“这又不是你的错,我的处境也没你想的那么糟,飞焰和我的关系可是很好,和它取得同调,我就能通过它看到外面的世界。”

  “你刚刚还说你基本上在休眠。”肖恩眼神沉郁。贝尔妲一窒,‘摸’着头干笑:“啊哈哈哈。”

  和肖恩一样不擅长说谎呢。杨阳看得心下感伤。佛利特嘴里咕哝:“多可爱的小姑娘。那小子真作孽。”

  “好了好了,我也差不多要去冥界了。”某人明智地决定跑路。

  “贝姬!”肖恩大叫,语气除了不舍,还有更深地愧疚。他看着她,想起那双深情地眼,她临死前的微笑,被他忽视了千年地心意。

  贝尔妲眼‘波’一动。漾开不同于刚才的笑容,似遗憾也似无憾。

  “你这个大傻瓜。先爱上你总是吃亏的啦,是我自己太害羞,没来得及告白。”她倾前,蜻蜓点水地在他‘唇’上一‘吻’,“祝你幸福,可别又死了,这次未必再有我这样一个大美人来救你。”

  “呜……”肖恩竭力不让她看见自己丑丑的哭脸。“对不起,贝姬。”

  “得了得了,送我一路好走吧——啊啦啦,冥界之‘门’怎么还没开?难道我不能去?”

  “你地情况比较特殊,由我来引导你吧。”一个幽冷的男声毫无预兆地响起。杨阳和佛利特紧张地跳起来,握住各自地武器:“谁?”史列兰平静地安抚:“别怕,是引魂者。”

  “是。”一团黑影在角落凝聚成形,披着黑袍。手持镰刀,他先朝史列兰恭敬一礼,然后脱下兜帽,‘露’出一张苍白年轻的脸,“杨阳小姐,肖恩先生。又见面了。”

  “啊!”杨阳正觉得他的声音耳熟,当下用力击掌,“格路特!你是格路特对吧?”

  “就是香都的——”肖恩也想起来了。引魂者笑了笑,戴回兜帽:“真巧,我到附近收魂,感到一股古老的灵魂‘波’动,顺路过来看看,没想到碰见你们。”肖恩禀着军团长的职责问:“附近有人死了?”

  “是一位寿终正寝的老人,对人世还有眷恋,我只能开导他。一般地灵魂无须我们引导。自己跨过冥界之‘门’就行。只有这样对人世有很强执念的灵魂需要我们引魂者出马。”

  “哦。”

  “格路特,谢谢你。上次都没谢你。”杨阳诚挚地道。兜帽下传出轻而友善的笑声:“您太客气了,您是吾主的朋友,这位大人的神‘女’,我帮助您是应当的。”

  “对了,普路托死了,冥界没出‘乱’子吧?”肖恩担心地问道,记挂徒弟们的安危。佛利特不可思议地喃喃自语:“冥王也会死?”

  “吾主本来就不管事,不过我们没让众魂知道。”

  “哦。”真是个闲神啊……

  杨阳确认道:“他还会再生吧?”对那个温和闲散的神,她颇有好感,虽然只有数面之缘,但他们也算朋友了,而且普路托在锡维拉和香都都救过他们。

  “当然了。”格路特有点奇怪她多此一举地问题,向贝尔妲伸出手,“好了,这位‘女’士,我们上路吧。”

  “贝姬……”肖恩依依不舍地踏前一步。贝尔妲却爽快地挥手道别,留下一个洒脱的笑。

  冥界和神域、魔域一样是无限的层面,没有日月星辰,天空自然散发出淡淡的红光,青冥‘色’的妖火则代替照明工具的作用。这里有正常地生活区,也有放逐罪人的险恶环境。

  带着引领的死魂,格路特回到中央管理的区域,刚刚踏上通向冥殿的弯曲小道,他突然停下脚步,对着浓雾弥漫的虚空喝道:“什么人?”

  四下寂静无声,毫无回音,格路特弹了下手指,一团青‘色’的磷火凭空冒出,照亮一道模糊的身影。很矮小,穿着宽大的黑袍,衬着金‘色’‘花’朵图案的式样非常古老,细密柔顺地黑发覆盖住饱满地前额,天蓝的双眸充满了活力,给人地印象是个生机勃勃的美少年,尽管他看起来还不满十岁。

  “唉,感觉真敏锐,本来还想闲逛一会儿。”男孩双臂枕着后脑勺,叹了口夸张的气。

  “你‘迷’路了吗?是哪一层的?”见是个孩子,格路特放松了戒备。连珠似泡地道,“记不记得自己的序列号?监护人是谁?房子有什么特征?‘门’牌?哪座城哪条街第几号?有没有带号码牌或者证件?还是你第一次来,和引魂者走散了?没关系,他应该给了你一张居民证,你没‘弄’丢吧?丢了也不要紧,我可以$§※◎……”

  “我说这位大哥。”男孩听得叹为观止,“你可真罗嗦。”

  “……抱歉。职业病。”还在滔滔不绝地格路特意识到自己忘形了,尴尬地咳了咳:几万遍说下来。不熟也熟。

  “嗯哼,谢谢你的亲切指导,我自己逛就行,这里没人比我更熟。”

  “咦?”格路特困‘惑’地睁大眼,“这一层是禁止一般死魂出入的,你这么小,应该不是引魂者吧。”男孩笑了。蓝眸愉悦地眯起,有捉‘弄’的意味:“才说你敏锐,原来傻里傻气的。嘿嘿,你身上带着好玩的东西,给我。”

  “啊!”格路特还没反应过来,放置灵魂的镇魂杯就被抢走,他大惊,上前一抓却捞了个空。“快还我!”

  “不还~~~不还~~~”男孩跳跃着往后退。

  “你……!”正要发火,格路特蓦地僵住了:男孩地乌发顽皮地扬起,‘露’出一个他非常眼熟的印记——青‘色’地菊‘花’。

  “吾主!!!???”

  “认出来啦。”男孩失望地停下,把镇魂杯顶在头上。格路特瞪着他的表情像见了鬼:“你你…您已经复活了?”他老婆生命‘女’神不是还等在神之泉边上吗?怎么不差人通知一声?而且……为什么是这个样子?

  “对啊,我想暂时清净一下,不许告诉别人。不然我唯你是问。”似乎觉得没趣了,小小的冥王大牌地挥手,恶霸地将战利品塞进腰包,“这个我带走了,就说你自己‘弄’丢了,听见没?”语毕,扬长而去。

  格路特在通路上站了很久。

  红茶和葡萄蛋塔的香味飘散在空气里,雪白的桌布垂着美丽的‘花’边,冬蔷薇在庭园里吐着芬芳,大理石喷泉奏响清脆的音符。微风吹进打开地玻璃长窗。轻柔的纱幔像‘波’‘浪’般舞动,和沙沙的翻书声融合成和谐的旋律。

  一个清亮的童音打破了安宁的气氛:

  “父神。我回来了!”

  纤长优美的手指停在书页上,黑发青年朝大摇大摆坐在桌上啃梅子的男孩投以冷淡地一瞥:“又上哪儿皮了?”

  “咳咳!”男孩呛住,心虚地别开眼,“我去冥界看看啦,没闯任何祸,只碰上一个引魂者,我叫他闭嘴了。您要是还不放心,我现在就去杀了他。”

  “不必,没准又捅出什么娄子。”席恩一口拒绝,这帮散到脱线的神有多么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早就有深刻的亲身体会,让他纳闷的是普路托的改变。继埃娃之后,这已经是第二个和生前‘性’格不符的例子。法术过程并没有错,那问题到底出在哪个环节?

  对于父亲地不信任,男孩很伤心,递出镇魂杯贿赂他:“别生气啦,父神,这给您,里面有个很强大的灵魂哦,其他没用的我都丢掉了。”

  还把镇魂杯抢来,事情不闹大也闹大!席恩的额角青筋跳动:被丢掉的灵魂也可能记住他的长相,看出他的身份,被引魂者领走,然后冥界翻天……

  不会察言观‘色’的男孩还在推销:“看这杯子多别致,还可以拿来喝酒,说不定味道更‘棒’。”

  “你想毒死我吗?”镇魂杯又名千魂之杯,生者别说喝它盛装的饮料了,‘精’神差的一靠近就会被夺魂,平常被引魂者藏在斗篷下,严密保管。

  “啊!有毒啊?”严重失忆地冥王大吃一惊。魔域之王抢过杯子:“行了,今后没我地命令不许踏出王宫。”

  “是~~~”男孩垂头丧气地答应,接着怯怯地问,“那,我可以去看母神吗?她一个人很寂寞的样子呢。”

  席恩地视线回到书上,翻过一页,淡淡地道:“等有空了,我和你一起去看她。”

  “好!”男孩跳下桌,蹦蹦跳跳地往外跑。

  “等等,依路珂。”席恩叫住他,语气透出严厉,“你恶作剧可以,别闹出人命。那个失踪的‘侍’‘女’,是你杀的吧,这样会引起恐慌。”

  “是她太吵了啦,我只是和葛贝洛斯(注:冥界的三头犬)一起玩,她就尖叫得好象天塌了,我一时心烦……不过我有处理干净。”

  “我知道,我要你收敛点。正确的为人处世哈玛盖斯会教你,给我好好学着。你要杀人见血,以后有的是机会。”

  依路珂稚嫩的‘唇’勾起单纯的弧度,开心而没心没肺,是孩童的天真和暴戾。

  “遵命。”

  随手将镇魂杯放在桌上,席恩想了想,还是决定见识一下那个所谓很强大的灵魂。做好准备后,他揭开无形的封条。

  “贝姬!”饶是冷静如席恩,也愕然了一瞬,诧异地看着出现在面前的故人。

  “迪安,果然是你。”贝尔妲浮在魔法阵上方,神‘色’复杂地注视他。他们曾并肩作战,一起打败了两头古代龙——也就是哈玛盖斯的父母,席恩当时用的是无名法师迪安的假身份。(见番外《冷酷之炎,灼热之冰》)

  黑发青年镇定下来,微微笑了,没有温度的微笑:“是谁释放了你?啊,我知道了,暗黑神——贝姬,说实话,我倒是没想关你这么久。”

  “你和肖恩的过节不止你说的‘有点’吧?”

  席恩没回答,突然伸出手,轻轻抚摩她的脸颊,总是冰冷的银瞳浮现出难言的情感。

  柔软而温暖,贝尔妲惊讶地发现他碰得到她。

  “你……”席恩‘欲’言又止,顿了一会儿,他垂下手,眼中的光消失,嘴角的笑意也冷却下来,“依路珂真是给了我一个不错的礼物。”忽略他语中的恶意,贝尔妲直直看进他眼底:“你叫我贝姬,为什么?你到底是什么人?”

  依然没有回答,席恩一挥手,将她关回镇魂杯。

  摩挲着杯沿,细细掠过每一条线条‘花’纹,席恩神思不属地凝视杯里闪耀的灵魂之光,静坐了良久。

  他永远不会告诉她,她是他的初恋情人。

  他在她的笑容里沉醉,她的笑容却自始至终不是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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